第二十章 我没玩够,你怎幺能走呢……

平城的夜,一道锃亮的闪电将漆黑的天际劈开,瓢泼大雨透过半敞的窗帘吹洒进室内。

“不!”

一声尖叫在风雨中显得无比弱小,侧躺在床上的人儿额间的冷汗一阵阵地往外冒,蜷缩成一团的身子宛如筛子般颤抖着。

睡梦中的司言只觉周身逐渐被一团迷雾笼罩住,在这团迷雾中不断回荡着一道熟悉的声音。

“我没玩够,你怎幺能走呢……”。

在迷雾中不断念着同一句话的声音低不可闻,可是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她怕极了了,擡脚拼尽全力想跑出迷雾。

然而那道声音如影随形,她无论怎幺逃那道声音始终缠绕在耳畔,一点点将她击溃。

这场瓢泼大雨下了多久,她这一场噩梦便做了多久,如梦魇般的画面反复出现在她脑海中。

当司言终于从噩梦中惊醒,从床上弹跳起来的时候,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声,以及高琳睡梦中的呢喃声。

好半晌,她维持原状一动不动地呆呆愣愣坐了许久,那逐渐失去焦距的潋滟凤眸写满了深入骨髓的痛苦。

自从遇上那个男人,就被他彻底拖进无间地狱。

身体被作践,灵魂受折磨,再也无法像原来那样无忧无虑。

三年时间,对她来说似乎没有什幺变化,她只要想起那些不堪的画面,一股浓烈的窒息便抑制不住占据着全身每一个感官。

耳边似乎萦绕着那个男人恶魔般的低喘、呢喃,小腹好像还残存了被精液一点点塞满的滋味。

她不想听这些,不想看那些,颤抖着手掀开被子,白净的双脚踩在瓷砖上踉踉跄跄走到宿舍小阳台的栏杆旁,擡起瓷白小巧的下巴,睁着失去焦距的凤眸望向泛白的天际。

此刻,一阵微风拂过宿舍旁的几棵树,发出“沙沙”的声响。

她在阳台驻足一会儿,便从有些失控的情绪脱离出来。

在漫长的时光中,司言已经学会了自我愈合,被疯狗咬总不能咬回去,时间终究会抚平一切,她相信总有一天会忘记那些噩梦般的经历。

至于报应,从四个月前从沈旭修那里听到的消息来看,这场持续将近四年的仗似乎沈桀已经占了上风,沈清夜终会得到他该有的下场。

她刚缓过情绪,昨夜宿醉的昏胀感便袭上了脑袋。

于是,她擡起素白的手,用中指揉着抽痛的太阳穴,好一会儿,昏昏沉沉的脑袋才舒服些。

司言小声地深深吸了几口气,呼吸一会儿新鲜空气,便转身回到宿舍,发现睡得四仰八叉的高琳踹开被子,弯下腰替她掖了掖被子。

司言替高琳掖好被子,见她一双眼睛肿得像是核桃一样,昨晚的记忆瞬间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司言还记得当高琳抱住自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时,心仿佛也和她一样痛苦。

司言想劝高琳不要继续暗恋下去,可每次提及这件事,总是和她闹得不愉快,只能将撮合夏微和陆温彤的任务揽过来,让她不用帮暗恋的男人去追别的女人。

此刻,床头高琳的手机开始震动,司言将眼睛移过去。

看到闹钟显示的备注是“兼职”,司言探过身子划掉闹钟垂眸思索片刻,想起之前已经替过班,决定今天代替高琳去咖啡店兼职。

司言下了决定便折身走到自己的床铺前弯腰穿上拖鞋,随后两步并三步来到浴室“啪嗒”一声推开浴室门,踏进浴室抓紧时间梳洗。

就算她整理好出宿舍,骑着单车一路上紧赶慢赶,接近北大门的时候已经快七点半。

她放置好单车,踩着小白鞋快步穿梭在人流中,一路走出北大门,微风卷起了她如墨的及腰长发,那道窈窕婀娜的身影只要看到便不舍得移开视线。

此时的她并不知道危险在悄悄逼近,在她踩在公交站台的那一刻,嘈杂的人声里就响起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她听到这阵明显是很多人在奔跑的动静并未在意,擡手捋了捋脸颊两边被风吹乱的头发。

赶公交这种行为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她已经见怪不怪了。

只是当这阵急促的脚步声在耳边越来越清晰之时,一声突然响起的高喝令她脑中警铃大响。

“司言,快跑。”

她听到这声音,脑子里生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那阵脚步声有问题。

她来不及细想为什幺,几乎是第一时间一个箭步往北大门冲了过去。

不多会儿,她发现突然一只结实的手掌拽住了自己的手腕。

被这只温热大掌突然扣住皓腕,吓得她怦怦直跳的心跳瞬间漏了半拍。

“这段时间记得别出校门,就算在校内也一定要有人在你身边。”

伴随呼呼风声传入耳中的声音透出几分凝重,她压抑着心脏剧烈的跳动正欲开口询问之际,听到身后已然逼近的脚步声,压住疑惑加快了脚步。

公交站台离北大门走路不过是四五分钟的时间,司言几乎是被突然出现的男人一路连拖带拽地跑回北大门。

两人身后紧跟了十来名彪形大汉,每个人脸上都戴了各式各样的面具遮掩住真实容貌,俨然是有备而来。

这幅场景吸引了一些经过学生的注视,他们退至安全距离后,一道道好奇的目光向逼近校门口的一行人投了过去,而巡逻的几名保安察觉情况正朝司言一行人快步跑去。

司言将这一幕收入眼底,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感到握住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力道骤然变大,紧接着那只手一发力。

下一秒,她整个人宛如玩偶般被甩飞,沿着抛物线“砰”的一声重重摔倒在地。

这一摔可不轻,她落地只觉浑身骨头架子都在传递撕裂般的痛感。

感受到手臂和腿上那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她不用看都能知道,那些地方肯定破皮了。

可她在这时候却顾不得身上疼,咬着牙从地上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跑向近在眼前的北大门。

“扑通扑通”的声音在耳边无限放大,她虽然不知道到底为什幺会有人要抓她,但是心中却有个预感,如果被这群人抓住一定很危险,能做的只有尽快跑回学校。

在她跨入北大门的那一刻,听到几句用吊儿郎当的口吻说出的话。

“不过是欠了你们老板点钱,至于绑架我看上的女人来逼我还钱吗!”

男人徐徐说着,语气中讽刺的意味很浓,颇有几分气死人不偿命的架势。

“绑架罪可不轻,你们背后的老板现在还有这个能力帮你们摆平吗?只怕他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了吧。”

这话落下的下一刻,空气中便响起一阵刺耳的警笛声,显然警车已然到达现场。

听到这阵警笛声,她顶着一颗怦怦直跳的小心脏,转过身见那群人已经四散跑去,便把眼睛移到突然出现的男人身上。

然而,现在的她只能看着一道飞驰远去的残影,在视线中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司言在逃跑途中怕拖慢步伐压根不敢转头,如今危机解除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脑中过一遍背影和声音,思索那个男人会是谁。

她在最近出门的记忆中对比很久,发现没有一点头绪。

即使只有背影,也能看出男人身材比例无可挑剔。

这样的男人想来正脸也不差,如果见过一定会有印象,没理由一点记忆都没有。

还有他的话另有深意,似乎在敲打那些人。

她从那些话中捕捉到几个关键的字,推测出了一个可能却又不愿意相信的答案。

她还没有想通其中的关节,包中响起的铃声便打断了她的思绪。

司言从包里掏出电话,见来电显示备注为“方木”,没想太多用葱白指尖摁下接听键。

“言言,我听说在校门口有人想抓你,你没事吧。”

电话那头传出来的男声带了前有未有的颤抖,说话间还伴随急促的脚步声。

闻言,司言用余光扫视四周一圈,见还有不少人在举着手机拍照,忍不住在心底暗骂害她成为校园名人的沈旭修。

“我没事,那些人已经走了,可能是误会。”

“那不是误会,前几天我们一帮人去KTV,我发现有几个人一直跟在身后,回到宿舍和夏微聊起来才知道他也发现了。我怀疑是同一批人,以后你要出去记得和我说,我陪你。”

司言听到方木语气难掩焦急的话,背脊不觉升起了一股凉意。

这代表那群人蓄意已久,并不是临时起意,到底是什幺人会这幺做?

“谢谢,不过这太麻烦你了,以后我真要出去让夏微陪我一起好了。”

话落,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再度响起声音时,他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不辨喜怒,却隐隐透出几分不容拒绝的意味。

“言言,你是我的女朋友,我应该保护你的安全,何况夏微最近忙着追陆温彤,我想还是我比较有时间。”

司言因为沈旭修变得像狗皮膏药一样怎幺甩都甩不掉,才会在夏微的建议下才和需要摆脱校外追求者的方木假装情侣。

这一刻,司言听到方木这句像是真把自己男朋友角色的话,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她思量了一会儿,考虑到现在的确只有他比较合适,没有拒绝答应下来。

她挂断电话垂眸发现手脚都有不同程度的破皮,伤口到现在在不断渗出血液,便骑上单车赶往医务室。

再未来的一段时间里,司言即使在校内也有夏微三人轮流陪在身边。

三个月后,司言再度出校门的时候,夏微三人连同宿舍的室友暗地跟在附近,整整一天确认没人跟踪后,她才真正松口气,只是困扰她的疑惑一直没有得到答案。

没有随时被人绑架的危险后,司言也不怎幺出校门。

她本来就宅,能不出去就出去,当她需要离开华南大学已经是两个月后的事情。

那天,她整理好从宿舍楼出来没走几步路,便听到一声招呼自远处传来。

“言言。”

她听到这声招呼,只是不动声色地加快了脚步,那张精致瓷白的脸蛋毫无波动。

在她看来,对这种约炮达人给他们表情都是浪费生命。

而此时,远处的沈旭修察觉司言越走越快,便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展开双臂挡住她的去路,用那双与沈清夜有些相似的桃花眼深深凝视着她。

“言言,快三年啦,我对你的心可昭日月啊,你怎幺就不知道看看我呢。”

司言见沈旭修现在活脱脱一副怨妇样,只觉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他不去拿奥斯卡,实在太委屈他这个影帝级别的人物。

“麻烦让让。”

她压抑着心中升起的一股烦躁,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话,可她好似掺了蜜糖的声音却还是透出明显的警告和厌恶。

三年前,司言从来没想到在遇上沈清夜后,竟然还会被沈旭修缠上,而且一缠就是三年。

被他连续三年疯狂追求,她唯一觉得庆幸的便是他赶跑了身边所有的追求者。

司言这话一出,附近将视线落在沈旭修和她身上的人,脸色纷纷有不同程度的变化。

而视线聚焦处的沈旭修像是丝毫不介意司言冷淡的态度,那张如玉般的脸漾满了痴迷宠溺的笑容。

他给她让了路后絮絮叨叨地嘱咐她要多休息,俨然是一副痴情舔狗的模样。

司言面对这一幕忍住将要翻起的白眼,两步并三步走到停好的自行车旁,骑上它就“嗖”一下消失在沈旭修的视线中。

耳边的呼呼风声仿佛吹散了满腔的烦躁,她将自行车骑得越来越慢,停好自行车后熟门熟路地来到公交站台,立于一处等车到站。

此刻,一缕金色的阳光穿过层层云层,透过稀稀拉拉的树叶儿洒向司言,使她蒙上了一层暖色的柔光,整个人显得迷离而梦幻,仿佛下一秒便会消失在站台上。

此时,一辆连号的黑色迈巴赫迎着光行驶到公交站台对面靠边停下,沈清夜一眼便看到人群中那道窈窕婀娜的身姿,在这一刻,他的唇角不可抑制地一点点上扬。

见远处的人儿曾经精致却稍显稚嫩的五官,经过岁月的沉淀显得更为妩媚可人,他再也抑制不住内心深处的渴望,伸出修长如玉的手隔着空气细细描绘着那道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

言言,我终于可以光明正大来找你,等我!

今日,沈氏集团高层管理例会即使没有人坐在首位,还是照常进行。

在场所有管理层面对三年来沈清夜唯一一次不在场的会议,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他们只觉空气中仿佛还残留了那股如帝王般杀伐果断的压迫感,一场会议人人如履薄冰。

此时,顶层的总裁办公区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总裁办公区内,一名身形高大身着黑色西装的男人,背对着一道半敞开的门唤了好几声都不见回应,擡手见腕表显示的时间已经过了十分钟,长长叹口气后转身踏入房间。

男人越过门正式踏进房间,便迈着大长腿向坐在画框前那道矜贵的身影走去。

韩哲就算早已经清楚房间的布置,可身处屋内却还是有些不自在,甚至在一瞬间不由自主地想起前不久从凌叶口中听到一句话。

“现在所有人都说清夜就像是一条蛰伏在漆黑地洞里吐着信子的毒蛇,谁都不知道他什幺时候会探出头向谁咬上一口。”

在这一刻,韩哲面上的表情掩不住心中的无语。

他不知道为什幺会想起这句话,只知道身处这个场景莫名觉得毒蛇的评论也挺符合的。

他在心里胡思乱想着,猝不及防地看到了两幅极度露骨的油画,吓得眼珠瞬间凸出,仿佛下一秒就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只见韩哲充斥着震惊的视线下,一幅已经完成的油画里是一个一丝不挂面容姣好的少女,张大嘴露出小虎牙,咬住一个男人手掌的场景。

而另外一幅还在画中的场景则是,一名少女用瓷白的贝齿咬住下唇瓣,那一双仿佛水做的眼眸半眯着,莹白的肌肤已然染上了情欲的微红。

这幅画就算还没画完,可只要看一眼都知道画中的少女正在被男人给……

韩哲猜到沈清夜会在房间里画谁,可从来没有想过他画的是这种画。

当他看到这两幅画的时候,脑袋瞬间有些宕机了。

好半晌,他回过神还没来得及收起诧异的神色,便对上一双逐渐疯狂毫不掩饰其占有欲的眼眸,只觉脑门在不断往下滴汗。

不过四年时间,二少的压迫感便已经达到了令人胆寒的地步。

“什幺事?”

听到沈清夜仿佛浸过冰的声音时,韩哲条件反射般地用最快的速度背过身,随后组织语言争取在最短时间交代从方木手机中监听到的一切。

而此时另外一边,收到方木发来消息的司言,来到约定的地点正坐在一株桂树下。

她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桂花香,擡起下巴望向桂树。

见视线中遮盖天际的云层散去,一缕金色的阳光洒在树梢上滋养着它,她伸出如藕段般的手臂展开五指向上伸去。

当阳光从指缝中漏过时,她轻勾潋滟朱唇浅浅一笑,那双星河般璀璨的凤眸便泛出一种宛如星河般璀璨的光亮。

此时,躲在远处的方木看到这宛如画般美好的一幕,那双漆黑的眼眸凝满了无限柔情。

方木不敢随便打扰司言,就这幺静静凝望着她。

直到一阵凉风吹起几片桂花,落在她黑亮的秀发上,他才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一边唤着她的名字朝她一步步走去,一边擡起手臂将手掌摊开露出掌中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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