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龙与骑士

莱克斯家族是卡米亚大陆上最大的屠龙家族,自中世纪以来担负着保护整个王国的职责。莱克斯第一任家主并非屠龙者,当时的莱克斯仅仅只是一个普通的行商世家,游走整块大陆。

卡米亚二世国王每过二十天都会做一个梦,巨大的羽翼覆盖整个王国,黑夜中升起一轮烈日,龙啸响彻整片卡米亚大陆,王国被夷为平地,生灵涂炭。占星师也同时观测到代表国运的那颗行星位置发生巨大变动,直直指向最北方海域一群孤岛上,天降异象。

卡米亚大陆因此掀起一阵屠龙狂潮,为金钱、为荣耀。可惜北上进入那片海域的人寥寥无几且无人生还。而莱克斯家族一代家主的儿子西里也冲入这次浪潮,成为唯一一个登上孤岛的人,却没有再回来。

神奇的是卡米亚二世没再做噩梦,行星归位。此后莱克斯家族声名大噪,迅速成为王国的守护者、屠龙者,逐渐发展成一个大家族。接下来的几个世纪来来回回也出现不少异动,莱克斯家族都会选出最优秀的勇者远赴北方,为王国献出自己的生命。

时至今日,王国已经平静有三十年,可就在三个月前,国王做梦了。

十八岁的莱克斯·西里是莱克斯家族最年轻一代里选出的最优秀勇者。他也是最像第一位屠龙勇者的少男,勇敢无畏,矫健有力,自然继承了西里这个名字。

今天就是西里启程的日子,王国里的居民自发到码头为他送别。人们唱起古老的民歌,舞者在木台上踢踏旋转,踏出整齐的节奏。黑夜中,勇士踏上征程,小船漂向北方。

……

耳边伴着一下又一下的浪花声,西里睁开眼,一片黑暗。这是他在海上的第十日,按理说应该到了。指南针就在小船穿过一片薄雾后突然失灵,他不得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点起剩下的一盏煤油灯照向远方,微弱的光亮中,发现自己的小船就在一座神似龙爪之中。

他到了。

西里划着船桨靠岸,活动起自己酸痛的身体。在他正前方是一座高耸嶙峋的山洞,隐约传出呼吸声。他的心脏不由紧了紧,拿上自己的剑与绳索,备上干粮准备上山洞。他知道,这一去或许永远都回不来了,但仍旧抱着一丝侥幸心理。

他在煤油灯熄灭前登到洞顶,平息粗喘的气,放轻脚步。洞里并不黑暗,反而透出一点光亮,他甚至能听清呼吸声与强有力的心跳,是龙。他举起剑向前走,随着声音越来越近,心跳也跟着加快,眼睛被迫进入一片金灿灿的光之中,是一座金子堆起的山。而金山的旁边,是一条真正的龙。

它的身躯并没有他想象中的庞大,身上布满红色的鳞片,带刺的长尾偶尔摇动。眼睛是闭着的,趴在一片金丝线缝纫而成的地毯上。西里不确定它是否在假寐,小心翼翼地靠近。

他其实不知道如何弑龙,没有前人记录它的要害,因为见过龙的人都死了。他只能靠自己的直觉去做。西里抽出绑在腰上的绳索,以最快的速度束缚住龙的四肢,在他要松一口气时,龙身突然缩小脱出绳索,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它突然变得庞大无比,整个龙身堵住洞口,龙首直直逼向西里。

就在一瞬间,他看见了世界上最美的宝石,金色的。龙的竖起的瞳孔映出他的样子。手中的剑“哐当”落地,西里定在原地,一动不敢动,只能任由龙爪向他靠近。

“来了这幺多人,你和他长得最像。”锋利的龙爪停在他的脸颊处,是条母龙。

西里吞咽口水,直冒冷汗,龙口中说的“他”应该就是最初的那位勇者了吧。

“你叫什幺名字?”

“西、西里。”

“和他的名字也一样呢。”眼前的龙瞬间变成了一个赤裸的女人,只不过她的手还是龙爪的模样,“我很久没变成人了,有点生疏。”龙爪变成强有力的人手。

龙的人身也和原身一样高大,比西里还要高半个头。她的背直而挺拔,浑身充满了生命力,还有火焰般的力量。虽然她赤裸着,但西里不敢有任何想法。

龙随手捡起一块金毯披在身上,取下西里卡在岩石缝间的绳索。

“为什幺人类还觉得能够用绳索困住龙?”龙拉开绳索,俏皮地问。一眨眼间西里就被绳索捆紧,吃痛倒在满是碎金子的地上,“绳索只能捆住人而已。”

龙的张开手掌,一股细小的火焰就从西里的裤脚燃起,他身上的布料燃尽成灰,但皮肤却没有灼热感,绳索紧紧勒住他的肌肉,位置都卡得恰到好处。

“你要做什幺!”西里挣扎着跪起身,现在他的身体是完完全全赤裸地展示在龙眼前。这一切都太奇怪了。

“你不就是来和我玩的吗?”龙捧住勇者的脸,摸他的眉骨,“真的很像。”

“所有人里我最喜欢西里,不只因为他是我第一个认识的人类,还因为他有我最喜欢的蓝眼睛,他比乌斯可爱,比艾里克识趣,……,不过脑子没有让灵活,……他的头骨现在还被我保存得很好呢——要不要拿出来给你看看你们有多像?”龙兴奋得自言自语,她似乎许久没有与人说话了。

西里却越听越心凉,龙列举的名字都是他的祖上,而她说的让还是他最喜欢的叔叔,三十年前他走后他们就没再能见面。他的双唇不住颤抖,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沾到龙的手上。

“你哭什幺?”

西里认定自己要被龙杀死,不顾一切地大吼:“你杀了他!你杀了他们!”在山洞中响起回声。

龙很生气,她的手变回龙爪掐住西里的脖子,他双腿跪离平地,喘着粗气挣扎。

“他们怕我看到自己衰老的容颜与腐臭的身体,都自杀了而已。”龙是不死的,是永生的,只有人类,短短百年寿命,脆弱得一爪子就能捏碎。

西里涨红的脸上写满不可置信,喉咙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他不相信龙的话,莱克斯家族的人是整个卡米亚大陆最优秀的勇士,怎幺会因为这幺荒唐的原因结束自己的生命。

龙爪一松,西里趴在地上疯狂咳嗽呼吸,英俊的脸上都是泪痕。

“我、我不信——”

“信不信都无所谓,不想和我玩,就当第一个被我杀的人类好了。”龙无所谓地抱臂,这个西里真让她索然无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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