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梯(三)

耐着性子等了一回儿,依旧没有任何回应,这会儿楼道内的温度反倒下降了,甚至还有了丝丝的凉意,方慈抱着手臂,搓了搓泛起的鸡皮疙瘩,只能在黑暗中继续下行。

在密封的狭长空间中长时间待着并不是舒服的感觉,尤其在褪去了装饰只剩水泥楼板的楼道中,目之所及只有冷清的灰色,无论向上还是向下看,只看到无尽延伸的阶梯,最终隐没在遥远的黑暗中。

凉鞋踩在水泥板上发出“嚓嚓”的声音,在楼道中回荡着,越向下走,温度越低,方慈搓着已经冻得僵硬的手,发现呼出的空气甚至已经凝了白霜。

而楼梯还在无限地延长着,没有尽头。

“嗒。”不知走了多久,方慈停下了脚步,脚边的一颗水泥碎片被她踩到,弹了出去,滚落了下去。

墙面发生了细微的变化。

她将手机的光打在墙上,一些深色的液体从墙内渗出,伴随着恶臭,方慈后退一步远离墙面,嫌恶地捂住了口鼻。

这些液体仿佛有生命一般,在墙面上游走着,恶臭变得越来越浓烈,方慈几乎觉得眼睛都被这股味道熏得睁不开。

墙里面幺……

“如果你是想被别人发现,那你现在最好让我出去,我困在这里,你就也一辈子都待在墙里吧。”方慈不知在这楼道中走了多久,双腿早就疲倦得像灌了铅一般,这会儿又冷又臭,她的耐心早就到了极限,脱口而出的话也带着不耐。

“呜呜呜呜呜……”

呜咽声从墙中传出,这是一种极为“堵塞”的声音,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费劲力气发出的悲鸣。

对面似乎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对于方慈的话置若罔闻,呜咽声充斥着狭小的楼道,温度似乎越来越低了。

直冻得方慈牙齿打颤。

放心吧,等我出去,一定想办法让你魂飞魄散。

方慈不想每次都大出血,她的血有“沟通”的作用,但是也不代表她每次都想割开自己的手,去和这些她一点都不想沟通的东西说话。

但是不能一辈子困在这个鬼地方吧,她这会儿已经冷得神志都有些模糊了。

墙面依旧向外渗着恶臭的液体,甚至已经流到了地面,方慈狠下心,狠狠地咬破了自己的拇指,对着墙面看了半天,实在不想碰着面腥臭的墙,她只得对着墙猛甩手腕,血珠随着惯性洒在了墙面上。

“呃!!呜呜呜!!!!”

原本的呜咽声随着方慈的血渗入墙内,变成凄惨的嚎叫,好像被人堵了喉咙,费力地挣扎嘶吼,但是缺无法发出哪怕一点点,有意义的音节。

方慈的耳朵几乎聋了,她用手堵住双耳,费劲地喊道:“你把我困在这里,你一辈子也不会被人发现!”

绝望而愤怒的嘶吼声过了好一阵才停止,方慈几乎被震得头晕眼花,等身边安静下来,她用手扶着栏杆,晃了晃脑袋。

扶着栏杆?

她定睛看向周围的景色,已经完全回复了正常,甚至连夏日的燥热也一同回归。

“……叮。”

耳边传来了电梯运行的声音,这声音对于此时的方慈来说简直就如同仙乐入耳,她一个眼神都没再给身后的墙壁,就迫不及待推开了手边的防火门。

运气正好,电梯上行,这部电梯是货梯,几个工人搬着一些家电,从货梯中出来,正好停在14楼,几人看到有人突然从防火门里出来,也是一愣,不过只是一瞬,方慈一边用手扇着风,一边等他们将货物都搬出去,然后迈着疲倦的步伐,走进了电梯里。

才走到家门口,就听到屋子里传来土味视频中魔性的笑声,方慈拿出钥匙的手顿了顿,心里的火气更大了。

打开了门,果不其然,羽衣正躺在沙发上,一手撑着脸,一手拿着手机,对着短视频刷得不亦乐乎,一张好看的脸,笑得带了一分猥琐。

他甚至没有发现方慈进屋了。

“咦?方慈你才回来?”夏如是在一旁安静地坐着看着书,听到有人开门,才擡起头来。

他整日实在无聊,就拜托方慈买些书回来,毕竟她对于看书这件事情没什幺兴趣,最多就是床头有几本霸道总裁爱上我,有几本书还真是不好找,比如他现在手里这本,叫什幺汲冢琐语,方慈找了好久才从旧书网中淘到。

然后让羽衣随手施个小法术,让他能碰到这些书,算是让方慈耳边少了点唠叨。

听到夏如是这样问她,她这才看了一眼时间,居然已经晚上9点多钟了,她在楼道里整整困了快七个小时。

“差不多四点多钟就来电了,你没看业主群吗?”

这会儿手机才找回信号,微信消息一条接一条的跳出来,其中还有一条是大概7点左右的时候羽衣发给她的,估计他那时已经回了家,给方慈发了一个有些幸灾乐祸的表情包。

“啊呀,美女你回来了呀?”羽衣总算舍得从手机中擡头,给方慈一个目光,他笑得有些欠揍,看着方慈略显狼狈的样子,问道:“够凉快吧?”

他的大尾巴在身后一甩一甩的,狭长的眼睛似笑非笑地盯着方慈。

“你早就知道我被困住了是不是!!”方慈尖叫着,鞋都没有换,就冲了过去,在夏如是惊呆的目光下,跳到沙发上,把羽衣压在身下,毫不留情地一手拽住他的尾巴猛薅,另一只手打在他的背上。

“咳!!咳咳咳!!”羽衣被方慈打的一口气没有上来,两个人在沙发上滚成一团,橘色的毛被薅得漫天飞舞。

羽衣一边躲着方慈的巴掌,一边努力抢救自己的尾巴,他大喊着:“我错了我错了!大姐我真的错了!!”

看着打成一团的两人,夏如是连忙冲过去,自从上次发现自己可以触碰到他人之后,他能做的事情多了很多,比如现在可以去拉开几乎要把茶几踹翻的两个人。

而最后的结果是三个人打作了一团,本是拉架的夏如是,却因为战斗力最弱,被羽衣趁乱踹了好几脚。

方慈薅下了一大把羽衣的尾巴毛,她狠狠地打了一个喷嚏。

“我要气死了,你居然在这里幸灾乐祸!跟我一起出去把那个鬼玩意灭了去,你在我这里住了这幺久,也是时候做点贡献了!”

方慈一边说着,一边拽着他的裤子,把他拖下了沙发,不顾他口中骂着方慈不懂得怜香惜玉。

方慈一边走着,一边给羽衣和夏如是说着她下午时遇到的事情,然后几人乘电梯直接到了14楼。

恢复了供电,楼道里的中央空调也起了作用,不像下午时方慈下楼那会儿那样难熬了,而且灯也正常的亮起,整个楼道看起来明亮多了,以至于下午时方慈没有在墙上看到的痕迹,如今也展现在眼前了。

像蛛网一般的裂缝,细细密密地在墙上延伸着,居然勾出了一个像人脸一般的形状。

这人脸露出万分痛苦的模样,大张着嘴,似乎在想说些什幺,又似乎想冲破墙面。

“就是这个。”方慈站在一旁,冷眼看着作挣扎状的裂纹。

“能不能把他搞得魂飞魄散了啊。”想到自己被困了六七个小时,方慈简直恨得牙痒痒的。

羽衣看了一眼,甩着尾巴语气轻松道:“放心,简单得很。”

然后又看了方慈一眼,对她抛着媚眼:“只要美女春宵一夜。”

“等,等一下!”夏如是紧走两步,站到两人中间,就说这两个人臭味相投,你一言我一语还调着情,就要把一个亡魂直接打散,他急道:“这明显有问题不应该报警吗??”

这两个人在夏如是眼里早已经恶贯满盈的恶霸形象,他也从之前的“方慈你可以做个好人”变成了“求求你们不要违法乱纪”,在他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之下,方慈总算是不情不愿地报了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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