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突然回过神来,意识到发生了什幺,润真更大声地哭了起来,声音甚至引起了附近班级的注意。
英语老师出来打了电话,班主任被紧急召来。在这期间润真稍微平复情绪,最后在班主任面前将办公室里发生的事陈述一遍。
她名义上的监护人小姑也接到了电话,只是托词离学校太远没有过来,语气还稍稍有些不悦。
她就这样在同桌身边,面对三个成年人。
同桌湿着肩膀,却一直沉默不言。
在听完润真有些混乱的陈述后,班主任把问题转向同桌。
同桌慢慢开口道:“上课前……沈润真对我说她不想上晚自习,要去找黄老师……”
“我走到办公室门口,看到他们在……接吻,”同桌低了头,仿佛对此事深恶痛绝,“然后沈润真她看到我来了,就跑出来,然后她就这样了……”
“你胡说!”润真简直想狠狠掐住她,但最终也只是扳着同桌的肩膀使劲晃了几下,“你为什幺这样说?”
班主任和英语老师走过来拦开了她们。同桌继续滔滔不绝说下去:
“她刚刚哭的时候问我是不是看到了,还威胁我不要乱说话,但是……这样是错的!你不能因为黄老师对你好就一直缠着他。”
黄老师一直低头沉默着。他知道如今自己和学生间的“暧昧”被撞破,无论到底是哪一方主动,自己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他也十分明白舆论的重要性,被动总比主动的罪过要轻一些。
不知道面前这个女同学为什幺撒癔症说起了瞎话,或许她也暗恋自己,所以两个人争风吃醋吧?他心想道。
在过去将近十年的教学生涯中,黄老师用这样的温柔攻势夺取过好几个小女生的初夜。他越来越自信,越来越大胆,以至于终有一天栽了跟头。
此事过后,他被学校停职反思。
虽然他在人后不断辩解,搬出润真同桌的证言,力陈现在的学生太早熟,他极力推辞,但是对方因为没能“得逞”就反咬了自己一口。
加上钻营送礼,最后他还是保住了工作,只是教了几年之后又一次“旧病复发”,跟一个女学生纠缠不清,闹得对方差点跳楼。他才被彻底拉下来,被调去了常年不见人的档案办公室。
黄老师之后的命运究竟如何,其实早已经和润真无关。但就因为当时同桌那几句半真半假、信口开河的话,让她在初中三年级时吃了很多苦头。
直到如今,她还是无法理解对方那时那种微妙的心理。
是不想被卷入其中因此快速自保?还是一直暗恨着自己?
也许二者兼有。反正从那以后,两人再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因为润真在晚自习的教室外大哭,平时又被黄老师偏爱,此事也引起了其他学生的极度好奇。自然,同桌版本的故事瞒不住任何人,被添油加醋地一传十、十传百。
一开始,她只是和唯一的朋友断交,在校园内独来独往。
班里新换了一个女数学老师,有人开始借故嫌女老师教得不好,“怀念”黄老师,同时把怨气发泄在润真身上。
更奇怪的是,向她表白的男生反而一下子多了起来。虽然像过去一样被她拒绝,但现在对方嘴里说出来的话可就没那幺好听了。
学校是她生活的整个世界。现在,全世界都觉得她在“装”。
她没有任何办法,甚至没有反驳的余地,只能更加起劲地“装”下去。
在润真终于快要毕业的时候,不知道是谁买了一本台版《房思琪的初恋乐园》,放在他们班教室里的流动书架上。
那本书只出现了一天。就被班主任以不适合未成年人阅读为理由收走了。
而她直到大学一年级才第一次读了那本莫名出现又消失的书,明白了其中的内容——一个中学教师对女学生以爱情为名义施加的强暴。
她始终有点疑惑,当初买来那本书放在书架上的人——如果对方真的有弦外之音的话——究竟是想鼓励她,还是嘲讽她?
令她在读完书的一瞬间感到可怕的,反而不是书里讲述的故事,而是她内心的答案其实偏向于后者。
那本书在那时出现在她面前,代表的已不是作者的原意,而是像她的同桌,代表的是一种无声的恶意与嘲笑。
她也在那一刻真真实实地感觉到,自己变了。
那件李国华式的故事,倒没有让她抑郁、性冷淡或走向某种极端——也许命运对于她是还是网开一面了。但那件事仍然彻底地塑造了她整个人,让她从混沌中走出来,开始拥有一种完整的性格。
那是一个坚硬的外壳,令她学会以某种假面示人,在微笑面对周遭一切事物的同时,也不吝以最大的恶意揣测陌生人。
就像那次许锐问她是否住在校外,因为她自己心虚,这个无心之问便触及了她内心中的坚硬,直觉猜疑对方怀有敌意。
幸好对方及时坦言,才阻止了进一步的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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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话:稍微改了一下,女主之前没有被排挤了,只是留守儿童遇到恋童癖和一点小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