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配合着她的步调，亦步亦趋。纪窈低垂着头，快走了几步，从化妆间往停车场的那段路，她头一回觉得有些漫长的折磨。
这一段路似乎比化妆间还要安静，只有两个人的脚步声。
她低着头闷声不语，周廷煜也像个尽职的保镖似的。纪窈垂眼看着身侧之人笔挺的西装裤上牵出的褶皱，蓦地想起自己方才一系列的火辣举动，她脸微热，下意识地往另一侧躲了躲。
周廷煜脚步一顿，他侧过头，垂眸看着纪窈，扣在裤缝的手不觉攥紧。下一瞬两个人肩肘相触，他伸手搭在纪窈的肩上，低声开口，“冷吗？”
“……啊？”纪窈小声惊呼，脑子有点乱，显然是还没转过弯来。
她还在盘算着之前在化妆间里她挑起了金主的情欲，却被金主拒绝这事，到底算不算是她这个金丝雀做的不称职？
她不是个长袖善舞的人，即使进了这染缸似的娱乐圈，身边的许多事也都由经纪人应付着。
她能感觉到周廷煜是生气的。想想也是，人金主大老远的跑来片场探班，却看见自己养的玩物在和别的男人拍吻戏不说，连自己的欲望都疏解不了，这金丝雀可真和个祖宗似的。
更别说金主之所以来探班，这一切的源头还正是因为金丝雀久不回信息，活生生将金主塑造成了个催债的形象，而金丝雀则能躲一时是一时的无赖模样。
“冷吗？”周廷煜又问，他低磁的嗓音悠悠压入耳侧，搭在纪窈肩上的大掌揽着她单薄的身子贴近了几分。
纪窈有点招架不住他这样，她宁愿他是生气的，冷着脸，将她看作是个可随意丢弃的玩物一般。
好在周廷煜进退有度，他又收回了手，“抱歉，是我有些冷。”纪窈自然而然地从他身边移开了几步距离，她捏着身上的西装外衣，手下的布料舒适又熨帖。
若是低头细闻，还能嗅到从他身上沾染的清冽淡香。
“抱歉，我这就脱下来。”纪窈说着就低头去解被周廷煜扣得严丝合缝的纽扣。
周廷煜忙伸手握住了她，感受着掌中包裹着的冰冷小手，他一瞬就沉了脸：“你的助理怎幺回事，光知道给你备热水，也不知道再备一份姜汤和羽绒外套。我一会让孟泽去联系新的助理……”
“不，不用了。小七挺好的，是我没让她准备，你别怪她。”纪窈忙不迭地拦了周廷煜的话，她有些心虚的讪笑了几分，心里为背锅侠小七默默点了个蜡。
小七其实是备下了的，只不过是她嫌弃姜汤难喝，又偷偷给倒了。而她之所以回化妆间，也是为了换下戏服再穿上羽绒外套。
导演为了防止代拍路透，让他们上下班的时候都得用自己的衣服将造型遮得严严实实的。
周廷煜叹了口气，握着她的手伸进了自己西装裤的兜里。又怕她多想似的，解释说，“我体温高，给你捂一会。”
纪窈没拒绝，男人大掌间的温度，舒服得她不自觉舒展了眉头。她低垂着头，紧贴着周廷煜，两人间的气氛似乎缓和了不少。
“周先生最近很忙吗？”纪窈率先打破了安静的氛围，她想起男人眼睛下的青黑，寒暄问道，“再忙也要多注意休息。”
周廷煜闻言瞥了眼纪窈，他咬了咬后糟牙，暗恨自己就因为她这干巴巴的几句话就拨动了心弦。
“嗯。”他应了一声，为了不让纪窈显得尴尬，他也跟着说了几句，“最近天气冷，以后让你的助理备好姜汤。”
“这部戏还要拍多久，还有多少夏天的戏份没拍？如果长此以往，你的身体定会吃不消的，要不要我让孟泽去找导演，再加点投资让你们缓缓。”
“我也不太清楚，导演虽然着急赶进度，但他要求严苛，挺敬业的，一条不满意就紧抓着那一条一遍遍的拍。他有时候还挺像我高中时期遇到的一个老师，都是个老顽固的性子……”
大概是周廷煜的体贴，让纪窈一时放松下来，就不免有些话多。她说着说着导演，突然想起那个在她短暂的高中生涯里，冒出来的同样一个固执的小老头。
那是她高二的物理老师。
她高二时不听任何劝，偏选了理科班。然而她的理科成绩却糟糕的一塌糊涂，其他科的老师或多或少都委婉地提醒过她，让她及时止损，也有些知道她的身家背景便缄默不语。
只有物理老师那个小老头，会一遍遍不厌其烦地给她讲题。在她游神不耐烦听讲时，温和的问她是不是他讲的不好听着累。还会和她说，她其实不笨，只要她耐心听讲，就一定会有所收获。
“我的恩师也是这样。”周廷煜笑着，“他也是个固执认真的人，常常劝我不要闭关自守，要分出些时间在人际交往上，多和同龄人交流。说我这幺个性子，以后会吃不少亏。”
“是吗？那还真巧。”纪窈讶异的回道。
周廷煜深邃的目光抓着她，见她诧异的挑了挑眉。他笑了笑，意味不明地说道：“嗯，是很巧。”想来老师确实算到了他会吃亏，但却算不到他会吃亏在老师嘴中“乖巧”的小姑娘身上。
“窈窈，你怎幺那幺——”小七从保姆车上探了个头，见着纪窈忙唤了一声。然而她一擡头却不妨看到了周廷煜的侧脸，男人的面容半隐在暗夜里，显得很是凌厉。
她嘴里的话戛然而止，求生欲极强似的又讪讪地缩回了小脑袋，心中祈祷着大老板看不见她。
纪窈被小七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环顾四周，这才发现两个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保姆车跟前。
她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我们到了。”
“嗯。”
“那我先上车了？”她不太确定地说道。
“好。”
周廷煜忽然变得惜字如金，他径直拉开车门，握着纪窈的手松开，横在她腰后护着她上了车。
纪窈偏过头，看着他俊逸的眉眼，小声道了谢。
她侧过身上了车。
周廷煜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开口：“等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