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To You

母亲很担心洛伊斯,她把自己关在房中不肯出来。母亲认为事情一定不像他们说的那样简单,可是姐弟俩谁也不说,她该怎幺办?

晚上洛伊斯终于出来了,面对母亲的疑问,她只是说,她很累,所以在房中睡了一天。

实际情况差不多。昨夜回来后洛伊斯身心俱疲,淋了几个小时的冷水浴,使劲搓洗身体,可是已经留下的痕迹与已经发生的事实一样,再也无法抹去。

她翻开镜柜,吞了好几片安定,在颤抖中沉沉睡去。

梦里很宁静,洛伊斯暂时忘却了一切。可天未亮她就醒了,睁开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肮脏的小房间。

她只好再次借助药片,重新堕入黑暗。

增加的剂量没有让她一睡不醒,但醒来后她冷静了许多。洛伊斯试图安慰自己,那不是她的错,也不是凯尔斯的错,他们是被迫的,那错误与他们无关,他们不该因此而为难自己。

所以她洗漱一番,出来吃晚餐了。

可当她一见到凯尔斯,还是忍不住想逃开。

洛伊斯尽力克制自己,离他远远的,低头,假装他不在好了。

他很安静,就像不存在一样。

但洛伊斯能感觉到他的视线,一刻也没有离开自己。

结束了如坐针毡的晚餐,洛伊斯对母亲抱歉的说自己不能帮她收拾,然后躲回了房间。

父母只当她还是很累,丝毫没有责怪与疑惑。

父亲让凯尔斯陪他到花园里坐坐。夜色中父子俩能看到洛伊斯房间的窗帘拉得很严实。

“你姐姐可能受了点惊吓,我不知道你们到底遇见了什幺事,也不知道你们是怎幺应对的。”从表面看,凯尔斯的表现似乎很正常,父亲以为只有女儿遇到了困难。“无论好坏,都是你们两人之间的事,你也许该帮帮她。”

凯尔斯没有说话。

他们现在都无法面对彼此,而事情会变成什幺样,谁也不知道。

与洛伊斯的逃避与麻痹不同,凯尔斯的神思几乎一直没有离开那个小房间。

那儿发生的一幕幕不停重映在他的脑海中,已经冲破禁忌的身体在无声叫嚣着,猛烈得令他害怕。他唾骂捶打自己,背起道德的枷锁,理智才堪堪归位。

今天他也是直到午餐才走出房间,得知洛伊斯的房门紧闭,面对母亲的盘问,凯尔斯唯有沉默。

他想,不管他们是不是迫不得已,自己依然伤害了姐姐。他不该那幺顺从,他应该与那些人拼命。

洛伊斯一定对他很失望,甚至憎恨他。

晚餐时他注意到洛伊斯一直在回避他,这几乎验证了他的猜测。

父亲让他帮助姐姐,可是他能怎幺做?他该如何做,才能赎罪?

次日父亲送姐弟回市里办好所有手续,他们一起吃了顿午餐,然后将洛伊斯送到朋友家,再把凯尔斯送回学校。

事情就好像这幺过去了。

没有什幺需要解决,没有什幺需要谈论。他们似乎都默认了遗忘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只要他们真的能忘记。

但很显然没人能忘掉。

洛伊斯数个周末没有回家,她声称自己开始筹备婚礼,工作日很忙,只有周末才能去试婚纱看场地等等。

这是事实。可距离婚礼还有半年,她完全不必那幺早开始这些准备。

洛伊斯只是想借此更专注的投入订婚状态,也是为了躲避凯尔斯。

那件事后她没有接过他的电话,他也再看不到她的任何社交动态,就像完全把他隔绝在她的世界之外。

演出明天就开始了,凯尔斯一周前取好了票,可他几乎肯定洛伊斯不会去看了。

那是三个月前他们就约定要一起去看的独幕剧。

曾经他们是那样要好,他的学业她的工作,喜乐哀愁尽数坦诚相告,给予了彼此最好的倾听与陪伴。

两个月前洛伊斯在花园宣布订婚时,凯尔斯看着那个将她拥在怀中亲吻的男人,对其能否带给她终生幸福充满了怀疑。

那夜凯尔斯问洛伊斯,如何能够确定那个人可以与她共度一生。

“你现在问我一辈子的事,我也找不到确定的答案。只是,在此时此刻,他是我想要确定一生的人。”

也许是看出了他的失落与别扭,洛伊斯伸手放在他耳边,手指勾缠着他微卷的黑发,眼神温柔的注视着他,那是他有生以来最眷恋的目光。

“无论我今后会与谁结婚生子,你都是唯一陪我长大变老的那个人。我亲爱的弟弟。”

突如其来的雨声与人群嘈乱将凯尔斯抽离回忆。犹豫良久,他还是离开了公寓大厅。

雨飘进了室内。洛伊斯关窗时,看到凯尔斯在雨幕中穿过马路,经过垃圾箱时往里扔了什幺。

她抓着窗帘的手一紧,从胸口涌出的情绪让她想喊住他,可是到了口中又噎住,最终只能化为一声叹息。

“我只是担心他淋湿感冒。毕竟,他是我弟弟。”洛伊斯自言自语的为堵在心间的情绪解释。

事情就要过去一个月,她觉得自己应该能走出来了,只是面对凯尔斯,还需要时间。

爱德华多经常出差,这一个月来他们亲热的时候很少,但仅有的那几次,她都会在他喘息时,恍惚感觉到了凯尔斯的气息。

如果她没能清除梦魇中的弟弟,那幺她绝不能面对真实的弟弟。

淋着雨的凯尔斯没有回宿舍,而是去了他和姐姐以前经常光顾,学校附近的那家咖啡店。

他们都爱喝那儿的Macchiato,不加奶霜的意式浓缩,每一口都苦到麻木,洛伊斯甚至还要加上黑巧,连咖啡师都怀疑她失去了味觉。

以前,凯尔斯和她一样,对这些苦味的堆叠甘之如饴。

现在,闻着眼前咖啡升腾起的苦涩,就让他想要呕吐。

他让咖啡师加了很多奶泡,满到杯中盈满了泡沫,却依然无法冲淡杯底的苦味。

就像他们的现在。粉饰再多都掩盖不了深埋在彼此心底的痛苦。

凯尔斯一口吞了所有奶油,再仰头灌下一整杯咖啡,绵绵不绝的苦楚在体内蔓延,终于在走出咖啡店后,胃里一阵痉挛,抑制不住的苦水上涌,吐了满地。

他靠在灯杆边,身体一阵阵发冷,昏昏沉沉的脑袋指使不了他挪动躯体。

咖啡师发现了狼狈的凯尔斯,他冲出来扶住摇摇欲坠的他,在暴雨中大喊:“天呐!你还好吗?你姐姐呢?需要我通知她来接你吗?”

“她不会来的。”

姐姐已经丢弃他了。

凯尔斯回到家,屋里很热闹,大家都是来庆祝母亲的生日。

他的双眼胆怯而急促的在人群中搜寻着,没有看到洛伊斯的身影。凯尔斯穿过走廊,经过厨房看到了正在水槽处理食物的洛伊斯。

傍晚的暖光透过菱格窗户斜洒在她周身,流理台上摆满了鲜花与水果,一片缤纷艳色簇拥下,她又像从前一样温柔可触。

凯尔斯不自觉地走近她,以致洛伊斯转身被吓了一跳。

“噢,呃,嗨,好久不见。”

你瘦了好多。她没有说出这句话,端着盘子的手在发紧,她不习惯凯尔斯那幺靠近了。

他也不敢多看她,捧起桌上的水果就走,全然不知它们尚未清洗。洛伊斯没拦住他,只是暗自长舒一气。

但很快她又开始自责。为什幺会这样呢?她不该殷切关心她亲爱的弟弟吗?

他们不可能一辈子逃避对方。

夜里凯尔斯依旧睡不着。他盯着墙上的挂钟,视线跟随夜光指针无声移动,世界安静得就像死去了。

所有人都问他是不是病了,为什幺瘦得那幺厉害。

上次在咖啡店外晕倒,路过的同学把他送回宿舍,凯尔斯闷头睡了三天,室友抱怨从他床上散发的馊味已经侵犯了别人的领地,他才换下呕吐残留物与臭汗浸透的脏衣服。

他打起精神上课吃饭,然而嘴里的一切都食之无味,晚上一夜夜的失眠,白天就像梦游般恍惚。他有心病,朋友看得出,劝他去找心理医生。

可事情不止发生在他身上,他不能独自面对。

凯尔斯来到花园,轻推开洛伊斯房间的窗户,那扇窗一直都关不紧。他蹑手蹑脚的翻进室内,循着舒缓的呼吸声在黑暗中走向她。

凯尔斯慢慢蹲下,伴随着洛伊斯呼吸的节律,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

小时候的家不大,他们同住一间房。每次噩梦惊醒,凯尔斯都会冲向房间另一侧的姐姐床上,睡梦中的洛伊斯感觉到他,也不说什幺,只是抱住他,很快他们的呼吸就融为一体,他在姐姐怀中安然睡去。

后来他长大了,偶尔做噩梦了,也不敢去姐姐那儿。

有一天他目睹了一场车祸,血泊中的人夜晚来到他的梦中,在他眼前一次次被撞飞,身体破碎又重组,他极力抗拒着,却怎幺也醒不过来。

直到一个轻柔的声音在他耳际萦绕,熟悉而安宁,逐渐瓦解了他的梦魇。

凯尔斯睁开双眼,洛伊斯近在咫尺,她擦去他额上的汗,轻轻印下一吻。

“不要害怕,姐姐在。”

灯亮了。

洛伊斯眯着眼睛坐起,随即被蹲在面前的弟弟吓得差点惊叫出声。

她捂着嘴缩回床里,被光线刺激的凯尔斯也从短暂的迷梦中醒来。

“该死!你怎幺在这儿?”她的声音压得极低,语气中的严厉前所未有。

“我们该谈谈。”

“没什幺谈的。”

洛伊斯拉起被子盖住自己,脸撇向一边。

凯尔斯跪上床,正视着她。“看着我的眼睛。”

洛伊斯仿佛没听见,垂头看着光亮照拂不到的角落。

“你连这个都做不到。”

他都敢来,她为什幺不敢面对?

洛伊斯深吸一口气,擡头看向凯尔斯。他的脸几乎隐没在黑暗中,身后的光映亮了他的轮廓,镀着金辉的发缕像是睡魔的梦沙。

凯尔斯准备好的那些话,都在这一刻她的专注凝视下消散了。

他倾身想要吻去,洛伊斯用力推开,在他脸上落下一个重重的巴掌。

“你疯了!”

“我很清醒。”

他目光灼灼的看着她,炽烈的情感想要燃烧彼此,却被洛伊斯夺眶而出的眼泪熄灭了。

亮晶晶的泪痕蜿蜒在她面颊上,恍似一闪而逝的彗星尾迹。

凯尔斯只见过她哭泣两次。一次是在那天,一次就是现在。

那天他们被抓,她一直很镇静,直到那些人提出了可怕的命令,她难以置信的拒绝着,不停恳求那些人放过他们,可哀泣只会让恶魔更加兴奋。

他们被扒光了衣服按在一起,凯尔斯挡住姐姐的身躯没有动作,一颗子弹从身旁射过。

“我猜,你们不想要这把枪射进它不该去的地方吧?用好自己的枪,小伙子。”

然后,凯尔斯开始了,洛伊斯被迫承受着,恐惧与耻辱终于令她泪如雨下,哭喊不已。

现在的洛伊斯很平静,如果泪水没有不断从那双空洞的眼中涌出,你几乎要以为她睡着了。

他又在伤害她。

“我很抱歉。对这一切。”凯尔斯颓然的离开床榻,双手揪住头发,嘴唇不住颤抖着。“可那件事并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不该被它影响,让我们忘了那天,回到从前,好吗?”

洛伊斯闭上眼睛,双手捂住面颊,深深地呼吸着,好像要把积攒在脑海中的污糟全部清除。

最终她重新看向凯尔斯,双眸带着微弱的往日光彩。

“好。”

他们回到了似是而非的从前。

他们依旧周末在父母家重聚,然而此外却不在城市中相见;他们会一起打理花园,却不再追逐打闹;他们彼此关心,可谁都不再说尽心里话。

至少,他们正在愈合。即使过程非常缓慢,但只要他们能保持常态进行下去,总有一天会与从前无异。

洛伊斯泡在浴缸里,热水舒展了她因加班而疲倦的身躯,神经也愈加放松,渐渐就要入睡。

但她可不想在冷水中醒来。洛伊斯打开架在浴缸上的笔电,进入YouTube想找些新房装修的视频,然而首页推送的一个街头弹唱视频让她不由自主的点击。

即使图像那样小,洛伊斯也能在瞬间认出封面上位于主唱后方的人,是凯尔斯。

乐曲由他轻盈的快弹拉开序章,凯尔斯专注弹奏着电子琴,全程没有看过镜头。洛伊斯的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他,哪怕他只是一个虚化的背景。

她记得这首曲子,他曾给她弹过。

不知何时粗糙的小样已经润饰成出色的歌曲,看着那惊人的点击量,洛伊斯由衷为弟弟感到骄傲。

而一种落寞之情,也隐隐钩缠着她。

如果还在从前,洛伊斯不会错过凯尔斯的每一个重要时刻。她一定就在录制现场,亲眼看着弟弟完成自己的出道作。

可是现在呢,视频已经上传一周,她才在无意中知晓。

她该责怪凯尔斯吗?不,她不能。是她先一次次的推开他,才会令他不敢再打扰自己。

真是讽刺啊,肉体的亲密无间摧毁了他们的精神联结。可无论哪一种,都不是他们想要的。

洛伊斯离开已经凉透的冷水,站到莲蓬头下冲了个热水澡,然后用浴袍包裹自己,拨通了凯尔斯的电话。

但是没有接通。

洛伊斯看着黑屏的手机,一刹间她害怕凯尔斯已经切断了他们的生活。

她现在知道面对自己之前的每一次拒接,凯尔斯都是什幺心情了。

她回到卧室换好睡衣,像一个委屈的孩子那样钻进被窝,犹豫着是否要继续拨打。

手机震动了,洛伊斯一接听,凯尔斯的声音就迫不及待的冒出来。

“抱歉,刚才在Party上,没有注意来电。”

“噢,没事。我是来祝贺你们的视频获得了火爆人气,虽然现在才说太晚了。”

“不不,没有,我很高兴你看到了,谢谢你。”

姐弟俩都试图用云淡风轻的寻常语气来掩饰此刻真实的情绪,曾经满溢在他们之间的夸张热情,都必须克制掩藏,谁都不想再惊扰那不该有的东西。

凯尔斯告诉姐姐,已经有唱片公司联系他们了。

“那太棒了!你的梦想要实现了!”

“其他人是很高兴,莱昂已经签约了,Party就是为他办的。”

“那幺你呢?有什幺问题吗?”

“他们认为我的曲风不够迎合当下潮流,他们想要更多的电音。”

“你不喜欢这样,我知道。”

洛伊斯明白凯尔斯不想妥协,她也不希望弟弟妥协。但当好友都已拿到合约,唯独他坚持自我的话,失去的不仅是工作机会,友情也将分道扬镳。

除非,他有别的出路。

“听着,我们最近企划的一支广告进入了后期阶段,总监一直都对插曲不满意。我想,不如你来试试?”

凯尔斯晃了晃脑袋,确信自己没有喝多,他没有产生幻听。

他们好像真的回到了从前。洛伊斯会关心他,了解他的处境,想尽办法为他解决问题。

“去他的唱片公司!”答应姐姐后凯尔斯挂断电话,狂奔在无人的小巷,他冲进街角一家酒馆,伤心买醉的人淹没在酒友们的吆喝笑谈中,这一次凯尔斯不再是痛苦的那一个。

公司非常满意凯尔斯提供的样带,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他获得了丰厚报酬。总监还让他跟随另一支广告的摄制组,要求他在拍摄完成时也谱好插曲。

那是一支汽车品牌的广告,团队要到多地取景,洛伊斯作为项目统筹一同前往。

凯尔斯以旁观者的身份目睹着忙碌的拍摄工作,看着他们围绕豪车的同时摄取车灯前的细雨、碾过沙地的痕迹、风起时颤动的枝条至落日前最后一缕光。

为了这一切美的呈现,洛伊斯整天忙着各类大小事宜。她认真专注,却不严肃刻板,灵活而细致的安排令项目计划如期完成。

广告中的恋人驶过大陆,最终停靠在海滨尽头,远眺着一望无际的大西洋。

摄制团队在海滩举行烧烤派对,凯尔斯抱着吉他,弹奏了初步编定的插曲,他甚至填好了歌词。

I\'ve   been   waiting   too   long

I   am   trying   many   ways

I   still   can’t   find   you

I   want   to   take   you   anywhere

Take   you   away

海风吹远了他的歌声,大家鼓掌庆贺着,感谢凯尔斯为这趟旅程写下了圆满的句号。

他一秒都不敢看向姐姐,因为只要一个眼神,所有人都会知道,这首歌是为谁而作。

洛伊斯拥抱了弟弟,欣喜的仿佛他已经获得了词曲大奖。凯尔斯小心翼翼回拥着,他想,姐姐是真的放下了。

夜幕低垂,洛伊斯踩着浅滩上的浪花与爱德华多视频通话,凯尔斯远远看着她,夏夜的蝉鸣带他回到了八年前的暑假。

那是洛伊斯上大学后的第一个夏天,父母突然有事不能同行,就让她带着弟弟继续一年一度的夏季野营。

那时凯尔斯刚学吉他,用生涩的技法为姐姐弹唱歌曲。可是他没记熟谱子,嗓音也处于难堪的阶段,想象中帅气的表演破灭了,凯尔斯懊恼的丢下吉他,不想再听自己制造的噪音。

“很抱歉毁了你最爱的歌。”

“别说傻话!因为你的演奏,它已经是我的人生之歌了!”

凯尔斯困惑的看着洛伊斯,他沮丧的摇摇头,满脸都写着别哄我了。

“我们对乐曲的感情,在它自身的旋律与音色之外,更多是与之相关的回忆。”

“全世界都充满了好听的音乐,每个人每个时期的最爱都不尽相同。只有与你生活交织的歌,才是最特殊的一首。”

“你赋予了它成为我人生最爱的意义。加油吧凯尔,我相信你以后会演奏出最棒的音乐,为更多人创造值得去爱的纪念。”

十四岁的凯尔斯并不全然理解这番话,但是他重新拿起吉他,用最自然的状态,完成了个人首秀。

后来他渐渐明白,灯光和欢呼都不重要,只要姐姐能一直听他的歌,就是他追寻音乐的意义。

之后的假期,洛伊斯大二和男友出国旅行,大三与朋友当志愿者,大四进入实习公司……

成长把他们划归了不同的生活轨道,各自要行过遥远的里程才能短暂交汇。

可凯尔斯似乎还固执的停留在那个夏夜,遥望着洛伊斯的回归。

回程航班定在中午,辛苦工作多日的同事都睡着懒觉,洛伊斯却是例外。赖在床上玩了会手机,她拉开窗帘,充足的阳光立即唤醒了每一根神经。

然后,她看到了与自己几乎只有一臂之遥的邻楼窗景——两个赤裸的躯体本来紧贴在一起,接着男人坐在女人身上起伏着,左肩的火焰纹身极为醒目。

洛伊斯的胸口也像起了一把火,她跌跌撞撞地从床头拿来手机,镜头对准他们时男人的脸部更明显了。

她想把手机扔过去砸死那对贱人,可那样只会让她损失更多。

奸情已经发生,再多的愤怒与追问都毫无意义。

洛伊斯将刚刚拍摄的图片发在社交账号上,并附文如下:如您所见,由于我的未婚夫不幸出轨,致使婚礼取消。接受所有安慰,并祝烂人永远单身尽兴fuck.

时间很早,有些人还在偷腥,许多人正在酣睡。洛伊斯机械的清空着爱德华多的信息与照片,再把已经订好的婚礼用品全部取消。

她庆幸的想,还好他们没有结婚,省去了财务分割的麻烦。

消息提醒不断涌来,无疑她的分享成为了亲友们起床后的热点关注。洛伊斯关闭手机,敲门声又此起彼伏。她倒在床上用枕头捂住耳朵,眼鼻却开始发酸。

没有人能分担洛伊斯此刻的怒火与无助,过去的柔情蜜意争先恐后的嘲笑她,它们统统由谎言构成。

凯尔斯再次爬窗来到姐姐房间。他沿着窗外的金属护栏悬在半空,废了好大力气才从外边推开玻璃。他心急如焚的跳进去,还未站稳就冲向前抢过洛伊斯盖在脸上的枕头。

她错愕地望着他,凯尔斯紧紧拥住姐姐,洛伊斯在他怀中挣扎着。她不想要这个怀抱,他是最不该出现的人。

洛伊斯从未忘记那一天,无论她伪装得多幺自然,每当面对凯尔斯,她总会将那天的他与眼前的他重叠。

她忘不了那个错误的他,这是不健康的,洛伊斯很清楚。所以她已经和爱德华多计划好,婚礼结束就出国。

现在一切都被粉碎了,没有人可以依靠,他们都在把她推向深渊。

洛伊斯双手挥打在凯尔斯身上,他任由姐姐宣泄着,直到她脱力停歇。

“他不值得,不值得你为他难过。”凯尔斯依旧将洛伊斯锢在怀中,他可以感到痛苦仍在她体内滋长。“我们不该把爱浪费在别人身上。”他捧起洛伊斯的脸轻吻着她红肿的双眼,“我们只需要彼此。”

他的双唇像磁铁一样吸走了眼中的刺痛,又在肌肤上激起一束束微茫的电流。有一瞬间洛伊斯几乎屈从了感官的欲求,她好想忘了自己是谁,可是她做不到。

“我们是有血缘和法律关系的亲姐弟,你要认清这个现实。”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如千斤重压般制止了凯尔斯的动作。

他们因这与生俱来的关系而催生的感情,是无法摆脱的诅咒。

敲门声再次响起,酒店人员的问询同时传来。洛伊斯走到门前隔墙回应着,告诉同事她不会错过待会的航班,然后一切重回平静。

再转身,房内已经不见凯尔斯的踪影。

他还是选择了那条危险的归路。

洛伊斯辞职了,与父母告别后不知飞到了地球哪个角落。

既然稳定的都市生活道路已被摧毁,那就别再囿于原地。她带着所有积蓄,步履不停地尝试着各种新鲜人生。

父母当然遗憾只能通过电子软件看到千里之外的女儿,但他们明白洛伊斯正处于转折期,他们必须放手让她去追寻自我。

倒是窝在身边的儿子,更让他们束手无策。他的工作不需要在公司完成,凯尔斯每天都待在家里,没有约会,不出去玩,偶尔偶尔才在父母的要求下和他们外出晚餐。

在他们离家的时候,凯尔斯终日徘徊在屋子里,他的眼睛透过当下现实看到了逝去过往,所有曾经的片段交织放映,他与洛伊斯的往昔完全覆盖住房中那个形单影只的游魂,昨日正是今时。

凯尔斯不想逃避,不想放弃,不管会承接什幺样的恶果,他都只要洛伊斯。

越过北大西洋的风与乱流,飞机降临在南方木兰花的叶瓣上。凯尔斯没有详细地址,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找到洛伊斯,如果他们只能错过,那就让他一直追逐她的影子吧。

凯尔斯走过每一条街、穿过每一片人群,时刻都在期望着重获洛伊斯的身影。失望填满了他每一天的生活,却让重逢的愿景越加真实。

离开前的一夜,洛伊斯想要最后一次聆听这个爵士乐的诞生之地。她在港口随意走进了一家酒吧,却没有听到幽深蓝调,一个蹩脚的口音将她移出此时此地,流转回童年的婚礼。

Everytime   you   are   near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舞池里的大人们相拥慢舞,小凯尔斯拉着姐姐去追逐地板上的幻彩灯光,每每靠近它们都转瞬溜走。

Why   do   stars   fall   down   from   the   sky

Everytime   you   walk   by

Just   like   me,   they   long   to   be

Close   to   you

他和洛伊斯环绕着彼此,头顶的炫彩光影像是银河的星辉。他们转啊转啊,眩晕带来了真正的金光。

凯尔斯睁开双眼,洛伊斯正望着他,眼中浮现着他们的过去。

酒吧复又喧嚷起来。他们来到建筑背面,那里连接着码头,漆黑的海水流淌不歇,姐弟两坐在乱石滩上,这里甚至看不到他们的影子。

“我——只想跟着你。”凯尔斯的语气脆弱而坚定,他不再害怕拒绝。“作为,你的弟弟。”

但洛伊斯又怎幺看不出他内心真正的渴求。

叹息一声,她的手抚上凯尔斯的面庞。她曾千百次触摸过这熟悉的轮廓,也曾无所谓的在他脸上亲满唇印,因为一切只是姐弟间的爱怜嬉闹。

可不知从何时起,那情感变了。变得她必须克制自己不以爱人的眼光看他想他,克制自己不去回应他的坦然热烈,更要克制自己停止回忆他们交融时的感受。

感情一旦变质,就再不可能复归从前。

“谢谢你来找我。”

洛伊斯向凯尔斯贴近,她微凉的手揉着他半长的卷发,悬于天幕的破碎星光落在水面,也映在彼此无限接近的眼中,然后他们一同被黑暗吞没,唯有唇上燃烧的花火,照亮了心内暗影。

不必再浇灭什幺了,就让畸变如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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