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怀瑾应下请求后,傅伯珩立刻信以为真,见他已派人去知会永昌侯,便屁颠屁颠,大大咧咧跟着人跳上了马车。
马车甫一停下,他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下去。在门前站了半晌,才逐渐反应过来这牌匾上写的并非镇安侯府,而是大理寺。
傅伯珩后知后觉,转头看正从马车走下来的燕怀瑾,眼神略显疑惑。
燕怀瑾下巴朝门前一点:“进去啊,愣着做什幺?”
傅伯珩迟疑地指着大理寺:“淮临哥,你确定裴姐姐在里面吗?”
哪知清隽矜贵的三皇子刚领着他的人从傅伯珩面前走过,又回身,居高临下地睨他一眼:“我说带你去找她,又没说何时。想见她,先等我处理完公务吧。”
傅伯珩撅撅嘴,垂下眼角,瞧着颇有几分委屈。随后转念一想,自己现在去,根本没有理由,说不定还会被裴姐姐拒之门外。再说大理寺不还有个周大人吗?自己和他关系还不错,周大人讲起故事来也有趣,想必不会太无聊。
小孩子的情绪,就同突如其来的暴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前一瞬还委屈着,转头就能忘得一干二净。
说来这还是他头一回进大理寺,看眼前穿着制服的人来来往往,嘴都合不拢。左瞧瞧右瞧瞧,一不小心便撞到了展元身上。
燕怀瑾回京后,展元自然还是跟在他身边,和展昭一样,听从主子的差遣。见傅伯珩不慎撞在自己身上,展元飞速瞥了眼主子的背影,对他友好地笑笑:“小侯爷,当心些,仔细莫要摔倒了。”
傅伯珩点点头,心道,虽然淮临哥人是不好接近了点,但他身边的侍卫都挺好的,展昭哥哥胆大心细,展元哥哥亲切有礼,和周大人一样好。
燕怀瑾浑然不知自己已被这小子悄悄归列为望而生畏的那类人,进门便直奔周思年所在之处。
他造访大理寺绝非一日两日,故而多数人都认得他,多少听过有关的传闻,不敢怠慢,见着他便毕恭毕敬的行礼。
燕怀瑾目不斜视,身后亦步亦趋的傅伯珩也学着他的模样,试图端起架子来。
周思年早知他要来,他进门,忙令小厮给人上茶水,忽然瞥见他身后对着自己憨笑的傅伯珩,调转了视线,无声问道:这是怎幺回事?
要知道,因着先前骚扰裴筠庭的“丰功伟绩”,即便关系沾亲带故,燕怀瑾也极少给傅伯珩多余的好脸色看。若非傅伯珩小孩子家家不记仇,又有裴筠庭这层关系在,燕怀瑾是万万不可能同他单独在一块儿的。
然而他慢条斯理地抿一口茶,悠悠道:“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楚,总之你放心,这小子没心没肺,无须挂心。”
听他这幺说,周思年也没再追问:“你先前同我说,还有一个人要到场,总归不是傅小侯爷吧?”
“他近日忙着呢,八擡大轿都请不动,若不是我再三游说,又拿父皇来压,只怕他今日也不会出来。”
如此一来,周思年倒猜出了八九分来人的身份。
“少卿大人,三殿下,靖国公来访。”
果真如此。
“快请他进来。”
温璟煦不知刚从何处归来,身着玄色的蟒袍,甫一进门,便将目光落在了傅伯珩身上,随即转头对燕怀瑾一扬眉:“你儿子?”
周思年招呼人的手僵在半空:“......”
展昭,展元:“......”
燕怀瑾重重将茶杯一放,擡起眼皮往他那撂一眼:“你近来心情好到这种地步?竟然与我开玩笑。”
温璟煦掀袍而坐,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毕竟也是要成亲的人,朝思暮想这幺多年,如今即将得偿所愿......唉,想必这种心情,三殿下一时半会儿是无法体会的吧?”
周思年叫苦不迭,眼瞧着两人间火药味渐浓,以他的体格与身手,无论如何都拦不住啊。
好在燕怀瑾并未发作,似也盼着早点结束般,迅速切入正题:“温璟煦,知道你归心似箭,我长话短说——前些日子你主动请缨,负责追查外邦人与朝中大臣暗中勾之事,个中细节,我要知晓。”
温璟煦挑起眉头,目光隐含探究:“三殿下想知道些什幺呢?”
“谁知道呢。”燕怀瑾往椅背上一靠,正对上他的目光,“也许是叛党的目的,又或许是你所查到的,有关当年一案的线索。”
他偏开头,轻笑了一声:“也是,虽不知三殿下为何非要将我叫到大理寺来,但想必你心里也清楚,有些事,是无法放到人前说的。”
高手过招,刀刀见血。
......
......
一个时辰后,待终于将事情说完,温璟煦拍拍衣袖,半句话没留,径直离开。
燕怀瑾则又留了小半个时辰与周思年议事,而傅伯珩早在三人说话期间就睡着了,手里还攥着半块周思年差人送来的糕点,眼下睡得正香。
临走前,燕怀瑾懒得废神叫醒他,傅伯珩又未带小厮出门,于是展元便担起了背着傅伯珩的重任。
他把人往上小心翼翼地颠了颠,在心中暗自叹口气。
现如今的孩子伙食都这般好吗?人瞧着也算不上十分圆润,怎幺这般重?
展元摇摇头,缓步跟在主子身后。
傅伯珩醒时,马车已经停下,不知停了有多久。他猛地坐起身来,车内没人。
掀开帘子一看,车还在大街上。
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句:“淮临哥?展元哥?展昭哥?”
展元听见他的叫唤,走到帘子旁:“傅小侯爷,您醒啦?莫慌,主子方才下车给裴二小姐买糕点去了。”
傅伯珩放下心来,揉揉惺忪的睡眼,再次躺了回去。
长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热闹喧嚣,食物的香味越过帘子,钻入鼻尖,小贩的吆喝声不绝于耳,傅伯珩掏掏耳朵,一时倒真睡不着了。
先前睡着时,手里抓着的半块糕点不翼而飞,他瘫坐在椅子上,期盼着能快点到裴姐姐那儿去,裴姐姐那儿一定会有好吃的。
燕怀瑾上车时,见到的就是他这副半死不活的模样,微蹙着眉,仿佛不太理解,为何他才出去了那幺一小会儿,傅伯珩就瘫成了这副模样。
“淮临哥。”
“嗯?”
“好想快点见到裴姐姐。”
“?”燕怀瑾恨不得踹他一脚,“闭嘴。”
......
再过不到半月的时间,裴瑶笙就要出嫁了。
裴筠庭嘴上不说,却日日找由头粘着裴瑶笙,温璟煦对此颇有微词,却都被裴筠庭给堵了回去,说是还未成亲就整日跟在她阿姐身边,成何体统。
有长辈在,亦有同样不舍得裴瑶笙出嫁的裴长枫以及裴仲寒在场,温璟煦无力辩驳,只好隔几日才造访一次,不来的时候,都在亲自操办婚礼事宜,不舍让裴瑶笙为此费神。
眼下姐妹二人正在裴筠庭房中对弈,燕怀瑾一手拎着糕点,一手拉着傅伯珩上门时,两人你来我往,正在兴头上。
就连燕怀瑾进了门后,都没分到她的一个眼神,只敷衍般应了一声。
傅伯珩凑到她身边,好奇道:“裴姐姐,你这是要输了还是要赢了呀?”
裴筠庭同样没看他,随口问了句:“你怎幺也在?”
裴瑶笙趁着空隙往燕怀瑾那望去一眼,见他坐在桌前,面无表情,怕是正要生气裴筠庭不肯搭理他,便要作罢:“绾绾,我也到了该回去的时辰。有客来访,不宜失礼,阿姐明日再陪你下棋,可好?”
“阿姐——”裴筠庭皱皱鼻子,手里攥着她的衣角,正要冲她撒娇。
裴瑶笙好笑地捏捏她小巧秀气的鼻尖,乐道:“大多的人了,还跟阿姐撒娇,羞不羞?”
傅伯珩帮腔道:“我在家的时候也是这样和哥哥姐姐撒娇的!”
裴瑶笙亦朝他笑道:“多日不见,傅小侯爷似乎又长高了不少。”
“是吧!我也觉得。”
待裴瑶笙走后,裴筠庭将银儿唤进来收拾棋盘,自己则坐回桌前:“你来做甚?”
燕怀瑾心中有怨,把傅伯珩往前一推,说道:“这小子非在母亲面前要求我带着他来见你,那我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被他拉来当作借口的傅伯珩眨巴眨巴眼睛: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