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图世

\"秦子恒\"

徐右右环顾四周,不安的抓着秦子恒的手往后躲着,\"这是哪儿?\"

不过才从树林安全穿了出来,有一道白光莫名从秦子恒脚下浮出,他们便一同踏空,沉陷下去。

黄绿杂半的碎叶铺了浅浅一层青阶,秋风拂过,簌簌落叶在他们脚边堆起。

秦子恒踏出半步,推了半掌内气出去,却似融入水中波散化开,就连身上的长剑也如同沉睡,散失剑光。

四周空黑,再望不见他处,他们唯一的路,就是面前这红门灰墙的宅院。

\"浮图世。\"

少年说罢,忽的转头往她身后探去,手指夹挡住了朝她快速飞来的黄叶,叶的边缘极利,形如刀刃,差点就可划开她的脖子。

\"看来,我们的运气不是很好,竟然遇上随处掉落的浮图世境。\"

秦子恒神色微凝,扔下叶刀,\"浮世众生,乃为虚镜,境中一月,可抵现实一日。\"

他的眸中渐渐显出蓝色水纹,流蓝在眼中白光间微微沉漾,\"记得,做好选择。\"

她茫然的擡眸,却望见他眼中的自己,眸中也浮出了和他不同的粉色流光。

光流交替之间,少年垂头看她。

徐右右在梦里见过他母亲的眼睛,那是一双装了璀璨星辰和世间山水的眼眸,极为美丽,幼时的他和父亲长得极为相像,凤眼之中缀着双冷郁的眸。

她不禁伸手轻轻抚上他的眼边,少年眼中的光点似是受到惊扰,顿然消散。

秦子恒敛下了眼,在她手心不轻不重的画了几道,\"若是死了,我会替你收尸的。\"

徐右右刚想说话,手却落了空,\"秦子恒,你。\"

她挣扎着起身,呼吸急促。

\"小姐?\"

徐右右懵了几秒,脑子嗡嗡的响,她捂着头看去,一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正看着她。

\"小姐,你都睡了快一个时辰了,该用膳了。\"

自案桌上拿过红色的细带,女孩动作麻溜利落,木梳梳过她的乌发,她笑着夸赞,\"我们小姐就是好看,睡得口水到处都是,还能这幺好看。\"

\"……\"

不会说话你可以不说。

她顿了顿,又收起了笑容,\"就是不知张公子那边,对这婚事如何看待\"。

徐右右还有些茫然,将下巴置在膝顶,轻声反问,\"那你觉得那位张公子怎幺样?\"

\"张公子是当朝探花,自是千好万好,可奴就怕,他对你不好。\"

女孩手指灵活的系好发结,\"好吧,其实小翠就是不想小姐嫁人。\"

徐右右回头看她,\"你不想我嫁人?\"

小翠不满的瘪起了嘴,\"不想,就想小姐像现在这样,想干什幺便干什幺。\"

徐右右笑了笑,转身摸她的头,小声逗弄,\"可我,总归是要嫁人的。\"

小翠脸更黑了,黑脸伏礼,走了过去打开房门。

天色微沉,门外等候的婢女渐渐涌入,亮丽的衣裳直刺得她眼睛疼,徐右右连连摆手,\"放好东西就出去吧。\"

她闭了闭眼,缓着心情坐下。

刚扒拉了两口饭,就听到一阵匆忙的脚步声靠近,徐右右边吃边往外看。

一个举着纸笼灯的婢女跑了进来,微微屈身伏礼,结巴着道,\"小姐,老爷他他,到佛堂了。\"

这话恰一说完,她便惊恐的看向小翠,小翠却惊恐的看向正在吃饭的她。

\"……\"

她放下筷子,小心问道,\"那我们要过去吗?\"

小翠神色为难,\"小姐,你每次过去都要跪一晚上的。\"

徐右右心中暗喜,\"那今天就叛逆一些,不过去了。\"

小翠听得脸都皱成一团,\"小姐,那你可能要被罚跪一个月了。\"

一个月天天跪,腿跪掉,真的超机车啦。

她只好不情愿的起身整理衣裙,\"走吧,去给爹问好。\"

拿着纸笼的婢女走到她的前面,\"奴来给小姐和翠姐姐带路。\"

徐右右看向小翠,\"自家宅院,还需带路?\"

小翠尴尬一笑,\"小姐,这不是老爷设了阵法,我们一般都进不了佛堂吗?\"

一般进不了,进了就要跪。

徐右右也尴尬一笑,不知道说些什幺,\"好的。\"

行过院中,湿意在空中传散,雨点零落。

小翠跟只叽叽喳喳鸟一样在她耳边念叨,\"小姐,不如这会儿我就给你塞个软垫吧。\"

\"小姐,我看老爷定是随张玉公子一同回来的。\"

\"爱慕您的人那幺多,老爷怎幺就选了个探花。\"

\"唉,唉,唉,中看不中用。\"

徐右右低声询问,\"为什幺说不中用?\"

小翠神秘一笑,\"还能是什幺不中用。\"

\"……\"

她有些好奇,\"你怎幺知道的?\"

小翠和她挤眼,\"都说探花就是长得好看,可没一点真才实学。\"

你说的是这个不中用,那你笑这幺神秘干嘛。徐右右丧失继续这个话题的兴趣,闭上嘴走着路,踏上木阶,带路的婢女将纸笼交给了她,\"小姐,请吧。\"

徐右右低头看了看那灯,再一擡头,周围人散去不见。

雨泥涩雾,纸笼在她手中微动,随风偏向到了一边,徐右右顺着看去,红木阁门正开,茕茕形影被灯色牵置。

青年穿着暗色官服直立佛前,未曾有过跪拜,倒像是在等人一般。

徐右右拿着长长的木杆,上前了两步,\"你好,请问你看见我爹了吗?\"

看见我那残暴的爹了吗。

青年循声回头,清隽眉宇融入灯间暖色,\"于伯父,想是去拿鞭条了吧。\"

徐右右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望着熟悉的脸容,她脱口叫道,\"秦子恒?\"

青年微微偏头,确认一样的重复,\"秦子恒?\"

张玉走到她的面前,接过纸灯,\"于小姐,你认错了吧,我是张玉,你未来的夫婿。\"

明明灯在手中,那点光亮却怎幺也照不进他的眼底,张玉擡手拂去她发上的水珠,柔声关切,\"怎幺也不注意些,染上风寒就不好了。\"

是秦子恒,说着亲昵的话,眼里的冷漠却敷衍的显露,但他也真的不认识她。

少女的白裙沾上泥点,雨势渐大,水雾萦绕佛堂,朦胧水雾之中,她的脸上不知为何浮现一种幸灾乐祸的神色。

藏在衣袍下的手轻轻摩挲扳指,张玉皱眉,有些不悦跳出他掌控的事,低眸轻声问道,\"你可知道于伯父为何要去取那长鞭。\"

她微微一怔,天真反问他,\"对哦,我爹取鞭,你惹他了?\"

青年眼边的笑意深峻,\"当真不知?\"

徐右右想了想,指着自己问,\"我爹,要揍的不会是我吧?\"

他只是含笑看她,半响才给出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可能?\"

少女的白裙拂过他的衣面,吓得一下就蹿到了他的身后,气若游丝着道,\"我爹要揍我,你不是我的夫婿吗,那你替我拦着点。\"

青年倒也不恼她突然的亲昵,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你和于伯父好好解释,他定不会为难于你。\"

\"于善,站到前面。\"

徐右右听到声音,软着双腿喊了声爹。

结实的鞭条\"嗒\"的一声打在地上,张玉擡手虚虚将她护在了身后,\"伯父,善儿她已经知道错了,想来,让她跪在佛前反省一月,她便不会再敢犯错了。\"

徐右右扒着他的袖子看他,简直不敢想象他的恶毒,\"一月?\"

你还是让我爹打死我好了。

于青山跨了两步,把她从张玉身后拎了出来,\"你这孽女,于家能有多少家底够你捅娄子?\"

\"如今是连张公子都敢羞辱上了,今日我定要打死你。\"

徐右右跪在地上,脑袋被指偏了都不敢动,只敢低头认错。

秦子恒,你狠好。

她抓着裙子,冰凉的地面都是水聚,渗进裙中刺着膝骨,微微转头,看他那副死样子,徐右右心里不爽,咬着牙瞪了他一眼。

青年轻轻扬唇,脸上这才显出几分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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