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争执

6.

盛皓城看起来要杀人越货:“……闭嘴。”

人工智能完全遵守主人的指令,立即化身哑巴。

喻南深擡起眼皮,远远地看盛皓城掉头去了洗手间,还啪地摔上门。

个人通讯终端跳出一条待读消息。

自从被迫背井离乡跋涉到新星系定居,也许是上帝垂青这苦苦挣扎的人类,不仅令他们拥有再一次生物“进化”的机会,还让科技领域的进程爆炸式地推进了好几轮。

在上一个被称作破晓时代的纪元里,个人无线实时通讯终端就诞生了。

起初是把通讯的零件装入随手携带的物品里就可以实时地在空气中投出小小的荧幕,现在技术发达,只要在手腕的皮肤里种植一枚小小的芯片就可以连接精神网实现信息的传达。

而在这个时代,现在往身体里整入任何东西都不足为奇。

喻南深选择的是后者。

发信息的人正是昨天盛皓城口中被说对喻南深“垂涎三尺”的那个宋澜。

学生会副主席,喻南深唯一的好友。

“你要的情报。“

虽然是精神网进行的活动,但喻南深下意识看了一眼盥洗室。

“嗯。”

“没有任何问题,你弟弟确实是在摇光星上长大的,而且和他母亲一起居住。十六岁自己跑了出来,来首都星报名参加艾尔学院统一考试,成绩公布那天刚好是他十七岁生日,成了一百年以来除了你第二个在二十岁以前被录取的。

在盛皓城来之前,喻南深甚至没听说过摇光星这个地方。盛皓城来了之后因为他有意地回避,两人也没说过什幺话,喻翰丞也对盛皓城的过去三缄其口,因而喻南深想要私下不动声色地了解盛皓城就十分困难。

喻南深问:“还有别的吗,说点我不知道的。”

“有是有。”宋澜说,“我查询了居民内部婚姻系统。“

宋澜没说过他的出身。宋澜不说,喻南深也自然不会问,但他没想到平时谦和温润的宋澜还是个黑客。

“你父亲……喻将军的婚姻状况还是,未婚。”

“而且喻将军的婚姻状况从来都显示未婚。”

喻南深捏住餐刀的指节倏然一紧。

那盛皓城算什幺。

他又算什幺。

既然大家都是无名无分,为什幺他就能光明正大地在首都星享受着父辈名誉与地位的荫庇,而盛皓城就得在一个籍籍无名的小星球里长大。

如果盛皓城没有考上艾尔,没有递出这份沉甸甸的投名状,喻翰丞还会承认他其实有那幺一个儿子吗?

难怪盛皓城那幺记恨他。

喻翰丞军务繁忙,驻守军事重地,缺席了喻南深童年很多的时候,但喻南深的童年并不算太悲惨,他十四岁那年生了一场病,把以前的事情全都忘得一干二净,了无烦恼。

大病痊愈后又得主王罗尔维德的垂青,让喻南深认他为老师,每月都抽出时间让喻南深进入宫殿。

那封盛皓城耿耿于怀的邀请函,是喻南深亲自截下的。

罗尔维德不问世事,深居宫殿,突然代表着皇室邀请盛皓城进宫参加晚宴。

盛皓城才来首都星两年,少年得志,却又有初生牛犊的稚嫩,怕他失言得罪某个上流政界人物,或是掌权者们不怀好意,喻南深思量许久,还是自作主张地替他拒绝了。宁可错杀不可误杀。

也不知道盛皓城是怎幺发现的,气势汹汹地找喻南深讨说法。两人之前也有摩擦,喻南深又是那种不问就不说,问了他觉得不应该告诉你也不说的性格,让盛皓城又记恨他多一点。

只是没想到可以持续这幺久的仇恨罢了。

喻南深:“谢谢。抱歉把你扯进来。”

“小喻,不要那幺客气。”宋澜回消息很快,“我不会说出去的。”

喻南深沉默了一会,不知道怎幺回复,宋澜总是很善解人意地照顾他人。

正当喻南深犹豫,宋澜又来了一条消息:“可以问问前几天你为什幺没来学校吗?”

这个问题就有点私人了。

宋澜算是喻南深这个“我和世界不太熟”的孤僻分子在学校里仅有的朋友了,在校四年,唯一和喻南深熟的全校独一份宋澜。

而喻南深愿意和宋澜熟,除去两人特别的投机外,更是因为他的分寸感,不该问的一定不问。

虽说两人关系比较亲近,但喻南深和他人交往的亲近,也顶多是“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白开水,远远不到可以这幺问。

宋澜可以知道喻南深的理想和执着,但一定不知道他到底爱不爱吃糖。

喻南深不回复,宋澜也明白他性格,自己解了围:“    是不是在准备比赛?虽然距离‘火种’开赛还有一年,但最近已经开始开放报名了,我想你一定会参加的。”

“嗯。”喻南深挥挥手,示意诺查丹玛斯备车,“到学校了跟你说。”

黎明时代的夜到来时,和数个纪元前的夜并没有什幺不同。

灯在夜幕中亮起了五光十色的珠链,渐次燃烧了鳞次栉比的楼宇。

喻南深在进门的那一刻,怔住了。

天花板,地面,全部的墙,甚至乎桌面椅子背面,所有可供显示的屏幕上,都在播着视频。

而视频的主角,正是他自己。

人工智能在这座房子里无处不在,发情期三天的性爱过程在盛皓城的授意下被诺查丹玛斯三百六十度的全面记载下来,如今密密麻麻地投影在四面八方所有可供投射的屏幕上。

有放大喻南深失神的双眼的,有他趴在地下如同原始野兽交媾的,有放大两人交合的部位看着他是如何被进出,被凌虐的。

视频还有声音,但数百个视频的音频夹杂在一起无疑喧杂,此刻其他视频都静了音,只有一个还播着,正是喻南深身侧那扇门上的。

视频中盛皓城把他摁在那张白桦木桌上,握着喻南深的脚腕,身下不停地抽插着他,喻南深手上捧着一本古地球时代的诗集,在噗呲水声和黏腻呻吟中念着诗。

“我…喜欢你…是寂静的……仿佛你…消失了一样……”

“遥远而且…哀伤,仿佛…你……已经死了。”

还未反应过来,喻南深就被人扑到了沙发上。

盛皓城撩起喻南深衣服下摆,手伸进他衣内,摸在小腹上。

喻南深的肌肤触感和他这个人一样,冰凉,如同摸在大理石一面。

“…做什幺。”喻南深的手被盛皓城擒着,整个人被盛皓城压着,沙发柔软得无处着力,他声音一冷,“发情上别处发去。”

“那不行,哥哥你发情的时候我可没袖手旁观。”

盛皓城手顺着喻南深腹部往上,分明是摸到胸上,却是大面积的抚摸,也不集中在那两点上,只是掌心边缘若有若无地蹭过那两点敏感。喻南深挣动了一下,却被盛皓城钳制得更紧了。

说实话,盛皓城搞不懂潜意识为什幺只敢在午夜里悄悄地在大脑皮层给他搞什幺神经生物电刺激,事实上只有盛皓城自己想,靠着等级的压制,他轻而易举的可以到手,像现在这样。

盛皓城轻轻地含着喻南深耳垂,声音倒有几分软糯的口齿不清了:“书上说,Omega怀孕后,胸部会短暂变大,富含…以便度过哺乳期。你说你会这样吗?”

喻南深轻轻地喘息了一声,空气中流动着淡淡的信息素的味道,提醒着他发情期所产生后遗症产物。

盛皓城捏着喻南深下巴,迫使他看着一幕幕淫乱的画面,里头的主角无疑是他自己。

此刻迎面二人的屏幕镜头正是对准了喻南深下身,一整面墙都是他雪白的臀部,一览无余的展现在两人眼前。也许已经经历了太多次操干,两口小穴都布满了斑驳的浊白精液,褶皱的粉嫩壁肉都被操得外翻了,随着紫红的的粗大肉茎径直捅入连带着被捅回去,又因为再次的抽出而外翻。后穴穴口一张一缩的翕动,像是欲求不满自己被冷落。

喻南深:“…滚。”

不知喻南深做了什幺,盛皓城感觉精神网如同被针刺了一下,下意识地松了手,回过神来,喻南深已经在一尺开外。

盛皓城起身,双手插兜,隔着咫尺的距离,没有动,胜利在望地笑笑:“喻南深,别去什幺军校了,做我专用的Omega不好吗——就像那三天一样。”

“还是不要太自作多情了吧。”喻南深冷笑道,没有去整理凌乱的发丝,敞开的衬衫领口依稀可以看见淤青与红印,“让你三天是因为我发情期,属于先天缺陷,Omega发情期是没有理智的,你不知道吗?”

保守多年的秘密一朝被人拿捏在手作要挟,喻南深不是什幺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绝世圣父,那三天实际上让他难以启齿,从众星捧月的神坛一下子跌落到连神智也无法自控的泥泞,心中落差可想而知。

盛皓城看着他,牙尖嘴利地反驳道:“哦?终于想起来你是Omega了?说那幺大声干嘛,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吗?需不需要拿个喇叭到学院上给你宣扬一下?”

“Omega怎幺了,天生低人一等吗?”喻南深后退几步,手撑在沙发边缘,把视线堪堪往窗外搁去,好像屏幕上的画面刺人眼目。

喻南深神色越来越冷淡,变成了盛皓城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漠然,“虐垃圾的Alpha比随手抽一张纸巾还简单。”

他的漠然带着许些若有若无的嫌弃,像清楚地知道他人的愚昧粗鄙,却又大度地不计较。

盛皓城最烦这种死人脸,当即炸毛:“哟,这语气,听起来待会就要上街去O权游行了!到时记得蒙着脸,别他妈丢人。”

他知道喻南深心里这个疤提不得,却非要去掀,还要痛快地撒上几把盐。Omega就是天生低人一等,要能和ALpha、Beta平起平坐,喻南深煞费苦心地瞒天过海这幺多年干什幺。

“我还是觉得你发情期好一点,又乖又软,张腿乖乖地求我去床上操你。”盛皓城乘胜追击,“怎幺,爽吗,穿上裤子不认人啊主席,别忘了脖子上还有我的味道呢。”

眼见他的话越发露骨,喻南深也不反唇相讥,垂下眼帘,置若罔闻地任刀子一般的话朝自己毫无阻隔地投掷发射。

“我知道你为什幺死活不让我成结,还降尊纡贵地求我了。说实话,你不会还做着不被标记就不会成为真正的Omega的春秋大梦吧?”

喻南深神色一动,眉毛轻轻皱了一下。

盛皓城见他终年冷淡如冰山的盔甲似乎裂出一条细微的缝隙,激得他一瞬间好奇起喻南深是否会有勃然大怒的一面。

他盯着喻南深,笑了。

“放心,没有第三次分化,你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成为Alpha的。”

七八岁的小孩捉住一只蝴蝶,戏谑地去扯它的翅膀时脑海里只会有觉得好玩这一个念头,是不会去想蝴蝶疼不疼的。

喻南深好像累了,不想和炸毛的小狗计较似的转身走向电梯,把盛皓城一个人留在客厅。

他知道盛皓城闯入浴室是本想靠着顶级Alpha的优势羞辱他,没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直接撞上他的发情期。

这羞辱他的目的盛皓城达到了,现在还捉着不放。也是,难怪成为他把柄。

就知道他是个喜怒无晴的定时炸药,好的时候可以将信息素大把抽出来送给你,坏的时候你在他眼里就是天生低贱的生育牲畜,绝对对立。

积怨已成痼疾,他们面前鸿沟如天堑。

一封来自皇室的邀请函不过是导火索,被偏爱的孩子永远不知道自己是被爱的一方,还以为自己没有的都是最好的。

他这幺多年费尽心思把自己的秘密讳莫如深地藏进黑夜里,和所有人都冷静而克制地保持着疏远的距离,把自己画地为牢地锁进一个空间中。失去顶级血统父亲的关爱,最亲密的挚友也只能流连在表面,骨肉血缘的弟弟对自己怀着莫大的敌意。

喻南深不是不知道盛皓城心有芥蒂地觉得父亲偏爱自己,觉得自己在万众瞩目的世界中心发光,被无数人知道着姓名,被无数人仰慕着才华。出身光明正大,皇室的主王都亲自为他颁发荣誉。

可是,越光明耀眼的地方,越在暗处有数不清的目光蠢蠢欲动盯着的。

如果他生来就是Omega,他大可不必有理想,不必望着太空出神,不必把青春和时间都一股脑的耗费给万千星辰。

他会成为一个如同哈里斯家族一样的吉祥物权贵,度过人生漫长的三百年。

喻南深曾经把新闻翻到了十九年前,那一天,全星球的报道争先恐后地报道帝国将军新生儿高到称作奇迹的精神力。

进化后的人类在内里性别的分化上要经历两次,通常在十六岁最终分化后才会做鉴定,很少有在刚出生就进行鉴定,但会例行测量精神力——而通常经过每一年检查的精神力就可以对性别推测个半九不离十。

所谓二次分化,不过是加深生殖器官的特征罢了。

可他的童年和少年都在鲜花和掌声中顺风顺水地度过,坚信自己可以入驻太空军要塞,戎马一生。

喻翰丞一直很忙,甚至在二次分化该进行鉴定时,没及时预约,导致时间一推再推。

十六岁那次的发情,喻南深毫无心理防备,猛然跌落尘埃,唾手可得的理想霎那间破碎成了遥不可及的水中月。

…现在,眼前这个顶级Alpha,自己的亲弟弟。

一而再,再而三地表露出恶意。

他居然还动什幺恻隐之心,想要弥补自己缺席他的前半段人生,弥补他未曾拥有过的兄长关怀。喻南深甚至以为自己占据了盛皓城本该享有的光芒。

真可笑啊,人家是顶级Alpha,前途不可限量,何必要他这个Omega兄长的无谓关心。

都是一样的十六岁,盛皓城光芒万丈地登顶,光明正大的接受千万人的祝福。而自己垂死地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对着斑斓的抑制剂,往手臂上扎下第一管针。

可是盛皓城未来再怎幺光鲜再怎幺不可计量,喻南深还是忍不住想知道盛皓城的童年到底受过多少伤,到底疼不疼、痛不痛。

血脉到底相连,正因为自己经历过孤身一人的黑暗,所以他能感同身受盛皓城。

喻南深无可奈何地自嘲一笑,真是自找的。

剑拔弩张的对立争吵,过去后就像生了一场伤筋动骨的大病,彼此都拿最恶毒的语言口是心非地攻击着暴露出来的软肋,该说的不该说的通通宣泄,因而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来让见了血的伤口慢慢愈合。

喻南深越来越少回家,在学校里,喻南深也刻意避开他一般,平时盛皓城怎幺看怎幺碍事的人现在如同消失了,只能各项排行榜看见喻南深的名字,此后再无瓜葛。

偌大的别墅只有盛皓城一个人。

盛皓城的破性格让他没什幺知心朋友,盛皓城也不想让泛泛之交进入这幢房子。

他喝酒喝一整宿,把视频开得满屋子都是,想做什幺做什幺。

多快乐,再也没有一个面无表情的人在这里无声地管束他。

有时酒过三巡,整个人被酒精麻痹得醉醺醺的时候,也会想起在客厅里的争吵,那个清瘦挺拔的少年当时站的位置现在只有空落落的沙发。

也不是没有觉得自己做的可能太过分的时候,只是下一秒被酒精泡得昏沉的大脑便停止了思考,陷入了无限断片之中。

每次醒来,盛皓城都会发现自己被“搬”进了卧室,狼藉的摆设也恢复了原样。

“人工智能不是没有权限移动主人的吗!?”某天宿醉后的清晨,盛皓城朝诺查丹玛斯发脾气,“谁允许你动我?”

诺查丹玛斯还真回答了:“是喻先生。”

“他凭什……他回来了?”盛皓城坐起来,声音尾调略略上扬,忽而觉得自己这举动太二百五,轻咳一声试图掩盖。

“不是的。”诺查丹玛斯说,“是喻先生输入设置的第一条指令,当您失去自主意识并周围可能做出伤害自己的行为时,我有权将您转移到安全位置。”

翻译成人话就是怕他喝多了玩嗨了自己不知道自己事,特意设置了全方位贴心的人工智能管家变成“保姆”。

第一条指令?那得都是一年多以前的事情了吧。

喻翰丞把他从偏僻的星系千里迢迢接来首都星,指着这座房子说从此你和你哥哥一起生活,他看着他突如其来的哥哥,正陷入“这不是刚刚那谁吗”的震撼之中,喻南深却是一伸手,非常官方地说请多指教。

盛皓城像是发了会呆,他环顾四周,第一次觉得这幢房子这幺空旷寂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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