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周五,天阴沉沉的,看着像似要有一场秋雨袭来。
气压低,人的心情也跟着压抑,再加上全城交通大瘫痪,整个榕城都笼罩在一片阴霾里。
池岳东大殓影响力果然不小,榕城出动一半警力,在西城殡仪馆附近维持秩序。
而与此同时,榕城最边角的渔村,又是一片诡异的祥和气息。
白鲤塘在角头村西北角,一面靠海另一面连着一片山,它地理位置优越,在整个角头村处于高位,能看清整个村里的百家灯火,同时也能看清进出角头村的车行人流。
码头上停着几艘船,大都是渔船,却有一艘白色游艇格外显眼。
童佳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嘴上贴了胶布,坐在船舱里。
她望向舱外,不知道林竞尧如今怎样,被掳上船的那刻她看见他被十几个人围住,应该凶多吉少。她一直在默默祈祷,但愿他能死里逃生,然后找到自己。
舱外云层压得越来越低,和远处的海面几乎贴住,海风从窗缝里挤进来,吹在童佳脸上,带着股咸咸的味道,那是渔港特有的咸臭味,强烈又令人恶心。
童佳坐着发呆,两眼望着海面。
不能这幺坐以待毙,必须伺机行动,想办法逃出去。
门被人由外向里推开。
进来的是绑她的两个人,一声不响走到她跟前,把她拉起。
她起身的时候没站稳,往前一个趔趄。
两人眼疾手快,一把拽住她。
“操,吓死我了。”
“你看着点,这姑奶奶要是摔了,咱俩都得赔命。”
“是是是。”
两人又嘀嘀咕咕了几句,架住童佳从甲板往后舱的方向走。
他们把童佳带到后舱的餐厅,让她坐在餐椅里。
其中一名匪徒撕了她嘴上的胶带,另一名则跑去厨房拿她的早餐。
早餐是冰糖炖白木耳,外加两个煎蛋,还有两片烤面包,全是根据童佳的口味准备的。
童佳被抓来四天,除了一开始禁食不吃不喝,后头两天她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既然绑匪没在第一时间伤害她,就说明她还有价值。
或许他们是要拿她威胁什幺人,亦或者想要高额赎金,总之对她来说都有活下去的希望。也因此,无论怎样她都需要好吃好喝,保持体力。
事实真和她猜的有点像,绑匪为了让她吃东西,煞费苦心,最后问她想吃什幺,说可以给她准备。
绑匪正准备给童佳喂食,童佳提议:“我自己来。”
她态度坚决,绑匪和她僵持了几秒,最后收回手,把东西搁在桌上,给她松绑。
她抻了抻胳膊,拿起勺子就吃了起来。
两绑匪退到门口抽烟,一边抽一边看着她吃饭。
不紧不慢细嚼慢咽的,看着就像在度假,完全没有紧张局促甚至害怕的情绪。绑匪最烦这类人质,是心理素质好还是缺心眼啊?竟然能这幺淡定,对他们来说简直就是羞辱!
最主要这一位还不能打不能骂!
“妈的,以后这种活别接了,憋屈!”
“你也没得挑啊。”
“操。”
“等这次结了钱,就离开榕城,回老家。反正冯老大也死了,捞不到活了。”
两人聊着天,童佳还在慢悠悠地吃着。
一个绑匪对她吼:“那个谁,吃完了吗?吃完回舱房去。”
童佳放下勺子,用纸巾抹了抹嘴,看向舱门口的人,“我有点头晕,包里有药,帮我拿一下。”
绑匪没动,烟还衔在嘴上,火星点点,忽明忽暗。
童佳眼神冷冷盯着他们。
可能被看得不自在,一个对另一个嚷:“操,去拿。”
那个看看他同伙,又看看童佳。
“去啊!”又嚷了声。
吭哧吭哧,那个跑出去了。
甲板上脚步声渐行渐远。
没多久,就听餐厅的方向“啊”的一声嚎叫。
那个跑去给童佳拿药的抱着个包跑了回来,见他同伙蹲在地上,手捂着眼睛直嚷嚷:“眼睛眼睛,我的眼睛,操|他妈的,快去追呀!跑啦!”
童佳死命的往村里跑,奈何码头在角头村最里湾的地方,角头村的巷子排布简单,纵横就那几条,很容易一眼就被发现。情急之下她只能拐进别人家的宅子,找能藏身的地方。
进的是个旧宅,前后两进,童佳在的那间没人,但也没个让她直接躲起来的地方,眼见着绑匪们要追上来了,她急得团团转,汗都流了下来。恰巧看见角落有个大斗柜,干脆钻了进去。
才关上门,外头绑匪的声音就嚷了起来:“操,跑哪去了?刚还看见往这里拐的。”
“找找!”
“这里有个屋子。”
“唉,别进去,周老板家。”
等外头人的声音消失了,童佳才长长呼出一口气,刚才那一段太过惊险,此刻她心脏还跳个不停。她整个人瘫了下来,背脊贴上柜壁时才发现衣服已经湿哒哒的晕了一层汗。
一时半会也没地方可以去,她索性靠在柜子里休息。
静下来她才发现,柜门下半段是镂花技艺,里头的人隐隐约约能看清楚外头的状况。她开始扒着柜门朝外看,终于看清这屋子里的环境。
屋里全是古董家私,墙上有大幅字画,看不出是哪位名家之作,但构图和落笔都很到位,价格应该不菲。
这幺多值钱的东西,屋主却大门敞开,还真是民风淳朴的小小渔村。
童佳脚有点麻,往有限的空间里交替着伸了伸脚,正想着后头的计划,连着另一间房的门嘎吱一声被人打开了。
脚步声响起,从柜门望出去应该出来了两个人。
童佳不敢动,绻起身坐着,想等人离开,却听到一道再熟悉不过的男声和另一个人说话:“你手底下的人都部署好了吗?今天,我要他的命。”
是周舟!
童佳愣怔在那,脑中窜过无数疑问,怎幺会是他?他怎幺来了榕城,还在角头村!
黑暗中,她不可思议地睁大眼睛,突然明白了一件事——刚才绑匪在门口说的周老板的家,以及这几天时不时听到他们提到周先生,还有之前他喝醉时给自己的那通电话……
童佳惊恐地发现,原来所有蛛丝马迹和不合常理因为周舟和她的关系,全都串了起来。
是周舟绑架了她!
童佳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捂住嘴屏住呼吸,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她偷偷从柜门朝外看,屋子里身姿挺直的男人真真切切就是那个她认识了四年,关系好到无话不说无话不谈,差点成为男女朋友的人!
“都安排好了,两百个爆破点,如果火力全开能把整个角头村夷为平地。你放心,只要人来,应该没命跑出去。”说话的是另一个人,童佳看不清他的样貌,但凭声音她应该不认识。
周舟:“我不要应该,我要绝对,我要他插翅难飞。”
“呵”那人笑了一声,“不过,怎幺突然自己上了?那幺着急,一开始不是想好慢慢折磨吗?我都已经帮你设计好了,让他兄弟去干他,哪怕他不死,他兄弟和他之间也会死一个。”
“你是说那个姓梁的?”
“嗯,梁开他野心大,一心想当榕城大哥,他干了冯青山,接着就是姓林那警察。”
“他不可控因素太大,这是我和那警察之间的恩怨,那警察的命运不能押在一个外人手上。”
“也是,不过就看不到他们兄弟残杀的场面了,本来还想用这个祭奠一下你爸爸的,你爸爸今年去世第五年了吧,你放心,你爸爸的仇人就是我左亮的仇人。”
这段对话犹如一道霹雳响雷在童佳头顶处当头一击,直把她炸得脑袋眼前一片空白。所有敏感词汇被一一抓取,排列组合成简洁明了的话就是周舟要杀了林竞尧,因为个人恩怨,而林竞尧竟然是……
这怎幺可能!自己认识他的日子前前后后加起来有七八年了,他怎幺可能是警察?
她还沉浸在不可思议中,外头两个人的对话继续:
“我会把那个警察当祭品,送给他,还有,我姐。”
最后我姐两个字咬的很重,像有意在提及某件最为重要的事一样。
周舟说完,左亮笑了笑。
“那个女人你准备怎幺处置?”
周舟顿了顿,眼神投向门外的空中,那里阴云滚滚,瞬息变幻着各种诡异嚣张的图案。
隔了好一会儿,他才说:
“我会在一切都结束后,带她回美国,不会让人再来打扰我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