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演唱会在一片几乎不停歇的尖叫和欢呼声中结束。

一行人才刚退到后台,雷尚辰就相当激动的一把抱住楚茗,用着尚未平息、略喘的声音在对方耳边说了句「超棒的!辛苦你了。」后轻轻放开,提醒着要对方打完招呼后先回休息室,转身跟其他伙伴击掌欢呼,甚至抱成一团差点跌倒。

随后更撑着乏力到有些颤抖的身体绕到后台的出入口,义务性的跟守在门口的歌迷们打招呼。

但,似乎是演唱会当下的情绪漫延,歌迷们在看到雷尚辰出现后,反应有些激烈。眼见情况似乎有点快失控,雷尚辰在其他伙伴的帮助下,难得的只做了最基本的招呼,而后立刻退回门后。

步伐有些蹒跚的回到休息室,立刻就将自己的身体重重摔到沙发上,嘘了口几乎要把整个肺掏空的气,感受着四肢虚软到短时间无法移动半分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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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尚辰的拥抱让楚茗一阵踉跄,差点没让两人一同倒在地上,一瞬间他被另个人的体温围绕,还没来得及反应,炽热的气息便泼洒到耳边,楚茗并没有躲开,并非不想,而是那一瞬间,他无法思考,更无法动弹。

简单与歌迷致意后他率先回到了休息室,楚茗倚着墙让自己瘫软的身体慢慢滑到地上,擡起颤抖手臂摘下面具,随后便干脆的将脸埋在staff准备的冰毛巾里,让自己好好降温。

三个小时的演出烧干了他每一分体力,舞台服外层的宽松长袍底下,黑色衬衣因被汗水浸湿而贴合在皮肤上,方才在舞台上感觉不到,此时逐渐冷却的身体上面对的却是排山倒海而来酸痛与疲劳。伙伴们一一回到休息室,每个人的状态都差不多,都是一脸疲倦且气喘吁吁,尤其是瘫在沙发上的雷尚辰,脸色甚至有了点泛白的迹象,看来已将自己逼到了极限,就连其他人嘻嘻笑笑的谈论起今天舞台上的种种时也不发一语。

优先回到后台的楚茗此时已经稍微缓了过来,望着状态似乎并不太好的雷尚辰,楚茗一阵若有所思。

在还未入团时,楚茗有很长一段时间四处奔波接演出,当时表演时间虽然不如现在时间长,但由于行程繁忙,经常无法在正常时间吃饭,因此楚茗便养成了在随身包准备些糖果巧克力等甜食,为的就是避免陷入体力不支的状况。而现在,背包就在休息室外头的置物柜里,楚茗环顾四周,大部分的staff不是忙于场复,就是还在照顾其他团员,他实在不好意思开口请人帮忙。

反正就在外头而已。

没有多想,楚茗起身,便直接走向门外。

事件发生在楚茗拿到背包之后。一名女粉丝不知道如何躲过保安的安检,一直躲在休息室附近,直到眼见楚茗出现,兴奋的女孩一瞬间从藏身处窜出,一把从身后抱住楚茗。巨大的冲力猛地让楚茗撞上面前的铁柜门发出巨响,楚茗吃痛焖哼,当下有些眼冒金星。表演之后本就无力的身体压根无法挣脱女孩的拥抱,幸亏有Staff及现场保安即时发现,失控的女粉丝被带离现场,而楚茗则被staff们迅速扶进休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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瘫在沙发上,意识有些蒙胧的雷尚辰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才奋力撑起头想要察看发生了什么事,就看到楚茗被staff扶着进来,意识瞬间清醒。

「怎么回事?」

忍着全身的酸痛和乏力翻身而起,快步上前从staff手上接过楚茗并且了解了状况后,雷尚辰脸色一沉。

小心的将楚茗安置在沙发上,快速交代其中一位伙伴照顾好对方后,雷尚辰旋即步出休息室,速度快的其他伙伴想拦都拦不住。

「死定了,踩到老大的雷点了。」

「潜进来的应该是新歌迷,跟我们久的都知道伤到老大自己没关系,但是伤到我们就完全不行啊,他会爆炸的。」

「聊什么聊啦你们!快跟上去啊!不觉得他这次特别生气吗!?」

就在几位伙伴跟着追出去不久后,休息室的门再度被打开,雷尚辰回来了,但依旧表情严肃,全身上下散发一股慑人的气势,跟在身边的伙伴完全不敢上前搭话。

单膝跪在楚茗面前,此刻的雷尚辰表情才柔和了下来,担心又心疼的望向对方。

「还好吗?哪里撞伤了?」

在此同时,乐团的粉丝页面留言沸腾。

有人将刚才后台门口发生的事情即时用文字描述了出来。

『原本回去休息室的尚辰突然又出现在后台门口!还是那张超级好看的笑脸耶!只是一开口就用半威胁的口气要大家自律⋯⋯谁啊!?是谁做了不该做的事!?尚辰生气了啦!!』

资深的歌迷无不再三告戒新任的歌迷行为要有分寸,不然,那位总是对歌迷相当亲切体贴的主唱也是会直接翻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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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事、我没事……」

数不清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从回到休息室之后,所有人员几乎都放下手上的工作围到自己身边。一下子受到了这么多关注,反倒让楚茗浑身上下都难受了起来。不知道是哪位staff找来了医疗人员想为楚茗检查,他本想摇头拒绝,可其他人压根不听,不由分说的就让他躺倒在休息室沙发上,那架式让人以为楚茗是受了多严重的伤。

检查完毕确认并无大碍,唯一的外伤位于右额侧边,因直接撞击到柜门而有些红肿,涂上药膏之后也就没事了。

此刻比起身上的伤,他更担心方才气势汹汹走出去的雷尚辰。

「应该没事吧?」

开口问了下身旁的团员,对方摇了摇头,只见团员手上的手机开始快速的跳出了通知。

「老大好像非常生气的样子。」

对方滑了滑手机,而后将屏幕转向楚茗。看了眼粉丝页面上的贴文,楚茗是既担心又后悔,他没能料想自己一瞬间的决定竟引来这么大的风波,若是影响到乐团的形象怎么办?若是这件事被有心人士利用了又该怎么办?

正好雷尚辰在此时回来了,怒气在他眼中易而显见,原本温和的大男孩显得有些陌生。楚茗楞楞地望着他,直到他跪在自己身前才有些不好意思的移开眼神。

「我没事……不要生气了。」

嘟囔了一句当作是答复了,在雷尚辰的注视下,他莫名的有了些负罪感,毕竟这次事件,终归是因为自己的不小心,才让不懂事的新歌迷有机可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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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轻抚了下楚茗的头当做回应,雷尚辰没有多说什么,随后便找来几位staff和保安,讨论后续团员们离开的方式和动线。

最后的结论是兵分两路离开,雷尚辰和楚茗一组,其他三位伙伴一组。

在回程的计程车上,雷尚辰始终望着窗外不发一语。原本围绕在周身的怒气已退去,现在的他,状态有些捉摸不定,好像在想些什么,但又好像只是因为累了而单纯的发呆。

这样的沉默一直持续到车子停在楚茗家附近。在对方下车的前一刻,雷尚辰转过头,脸上浮现的是他一惯温和的笑容,伸手轻握了下楚茗的手,柔声开口。

「刚才的事不是你的错,回去好好休息。」

回到家,随手将背包往地上一扔,进到浴室彻底的洗了个澡后,上身连衣服都懒得穿的坐到床上,用毛巾随意擦着一头湿发。

伤到伙伴这件事的确是自己的雷点,但是雷尚辰意外的,是这回的盛怒来的极快,自己差点控制不住。

原本当时自己就要在后台门口直接爆发怒火,但在拉开门之前,追上来的伙伴急切呼喊自己的名字的声音拉回了理智,最后才在相对压抑的情况下,只做了简单的「告诫」而已。

雷尚辰自嘲的笑了笑。

他很明白今天自己盛怒的原因,不单单是伤到他重视的伙伴,而是这位伙伴,是楚茗。

「⋯⋯原来自己比想像的还要重视他啊⋯⋯。」

耸了耸肩,雷尚辰知道这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他也没有想要改变的意思,向来忠于自己的他此刻只有『以后要更精准的掌握自己的情绪』这点反省,其他全然不是重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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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气了吗?

计程车上,寂静的氛围隔在两人之间,他一下子感觉,雷尚辰距离他好远。楚茗几度思索着是否该开口说点什么,可每每语句到了唇边又被硬生咽了回去。

最终就这样一路无话的回到了家。

打开水龙头,热水从发顶倾泻而下。水流顺着他的身体流淌,但他的肌肤似乎留不住那份温暖,就算身侧已开始聚集起了水雾,他还是觉得好冷。

出了浴室,他随便套了件衣服,原本是想就这样上床好好睡一觉,可思索片刻之后,还是决定折回浴室,将自己还在滴水的头发吹干。

已经惹了这么些麻烦,要是因为自己任性得了感冒影响到后面的演出,一定会被讨厌的吧。

还是,已经被讨厌了呢?

甩甩头,好像这样,就能将黏在脑海里的负面想法甩开。

终于躺上床后,他蜷曲起身子,将自己缩的小小的,一闭上眼,脑袋里就闪过今天发生的种种事件。

雷尚辰对他依旧温柔,就算在盛怒之下,也如此温和的关心他。

可他为什么还觉得难受呢?

是负罪感吗?还是有什么别的?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在意这些?

在尚未思考出答案之前,男孩就抵抗不住疲惫,在床上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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