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
站起身,楚茗尽量轻柔的移动对方的手脚,让雷尚辰能够更舒适的躺倒在沙发上。将自己身后的小抱枕垫在雷尚辰头下,思考半饷后,又脱下身上的外套,披到对方身上。
一阵忙碌后,楚茗终于在沙发前蹲下身,让自己能平视着对方的睡颜。他其实很明白雷尚辰此刻的疲倦,如同他作曲时一样,这两个礼拜,雷尚辰肯定也是没日没夜的努力着。
辛苦你了,好好睡吧。
下意识的,楚茗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柔软,小心翼翼的擡手,将对方有些凌乱的发丝拨开。其实早在他意识到应该要犹豫之前,心里已经决定留下来陪着睡着的少年。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觉得放雷尚辰自己一个人在这处似乎不是太妥当。
反正,时间也还早。
随意找了个角落,他蹲坐下来,双手环抱着膝盖,思考起了方才对方所言。
小猫是否再次被驯养,就要看他是否愿意接纳那双手了。
是吗?
倚着墙面,他缓缓的闭上眼睛,并允许自己的意识逐渐模糊。
所有的坎坷,难道真的是因为小猫,不愿意被驯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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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睡了多久,雷尚辰迷迷糊糊的苏醒,起身扒了下额前的浏海,整个人非常放空的呆坐在沙发上,还没对焦的双眼望着已然漆黑的琴室。
睡到都天黑了⋯⋯应该睡颇久的吧⋯⋯。
才想起身拿手机,这才发现腿上落了一件外套,但擡眼却不见外套的主人。
是回去了吗?
撑起身体,默默的环视了室内,很快的就在某个角落发现靠着墙蹲坐,并且陷入熟睡中的楚茗。
放轻了马丁靴踩在地板上发出的声响,雷尚辰蹲在睡着的楚茗面前,静静的看着,伸手拨了拨对方额前的头发。
总觉得他好像经历了些什么事。但向来不会主动过问他人私事的雷尚辰也不打算询问,他一直深信,唯有对方愿意主动告诉自己,这才是真正的倾诉,在此之前,他只想温柔的待在对方看得到的身边,让对方知道自己是不会丢下他的,就像梦中的那双手一样。
擡手轻抚着楚茗的脸颊,雷尚辰轻柔的开口。
「为什么睡在这里啊?该起床了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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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梦半醒之间,感觉到有一只温暖的掌拂过自己颊边。迷蒙睁眼,一双澄澈的眸近在咫尺,他几乎能从那双眼睛里看到自己的倒影,但却读不明白那种眼神。
那种从未有人向他表露的神情,究竟是什么?
几个呼吸之后他终于回过神,擡手揉了揉眼睛,有些尴尬的偏过头。
「天黑了吗?」
随口一问,纯粹是为了掩饰自己方才的失态。他的眼神放的很低,脑袋里思考着该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现在这种情况。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吧,明天还要练团。」
好不容易拼凑出完整的句子,他试图站起身,应该说是试图逃跑,可几个小时的蹲坐让他的腿麻木到像是不属于自己,甚至一步也迈不出去。
此刻的楚茗表情仍旧平淡无波澜,可内心,可谓慌乱无比。
为什么自己总会在这个人面前出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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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默的看着想起身但是起不了身的楚茗,雷尚辰偏头笑了笑。
「看来是脚麻了喔,那,你有2个选项,第一、让我抱你回去,你还颇轻的,上次抱过,没问题。第二、陪你等到脚恢复知觉⋯⋯好啦,第一个是开玩笑的。」
前半段是完全开玩笑的发言,雷尚辰非常清楚对方不可能选择第一个提议,于是不等对方回答,直接翻了个身坐到楚茗身边,背靠着墙,大剌剌的深直双腿。
窗外的月亮渐渐探出头,柔和的月光撒落室内。两个人之间一片宁静,雷尚辰没有刻意的找话题闲聊,只是感觉相当自在的随意哼着歌,偶而低头看下手机,偶而拿起手机拍下他觉得很漂亮的月亮。
零碎的哼着一首又一首的歌,最后哼起了楚茗的新曲,雷尚辰闭起双眼,小声的清唱着。
「其实我觉得,小猫是因为还没有遇到真心对他温柔的人,才会一次又一次的失去居所。」
雷尚辰有些突然的开口,沉稳的语调里藏着他特有的温柔。
「其实应该说,小猫不是不愿意被驯养,而是还没有遇到足以走入他内心的人。」
淡淡的一笑,雷尚辰侧头看了身旁的楚茗一眼后,再度把目光放回远方不知名的焦点上。
「如果小猫真的不愿意被驯养,那又为何会做那个被温柔的手包围的梦呢,是吧?」
询问般的语句,但其实没有要对方回答的意思,雷尚辰曲起双腿,作势要起身。
「走吧,你的脚应该睡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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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自窗外洒落,正好在两人面前投射的地上出一道些许扯长的方形,他的眼神凝视着那方银白,脑海里回荡着雷尚辰温柔的语句。
为什么总是会被他看穿?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楚茗习惯了一个人。高中组乐团的时候,楚茗总是只在必要的时间到场而已,即便是相较而言与他熟识的团员,对楚茗也不甚了解。
他们形容他高冷、甚至是神秘,可事实是楚茗并不明白如何应对那些场面。人与人之间,有太多令他感到畏惧的事,很久以前他就为自己设下一道界线,把所有的未知隔在界外,却也把自己囚在界内。
这样就好了,至少这样是安全的,寂寞什么的,习惯就好。
可即便是抱着这种想法生活了多年的楚茗,每每与身旁的男孩在一起,一切好像变得理所当然。如同此刻,两人其实没有怎么交谈,只是肩并肩坐着,却也不会让他感觉到尴尬与不适。雷尚辰好像总能轻易的跨过那条界线,就像当自己面对舞台时,雷尚辰看穿了自己,并温柔的摸了摸他的发顶,给予他温暖和安全感。就像在摸一只蜷缩在纸箱里的流浪猫一样。
「小猫并不是不想被驯养。」他呢喃低语,语气很平淡。
「他只是害怕而已。」
「不再被驯养的话,就不会再被遗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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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被驯养,就不再被遗弃吗⋯⋯。
盘腿坐在楚茗身边的雷尚辰,对于对方说出如此消极的话,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太多意外。
从入团以来就一直默默关注着,发现对方安静温顺的背后就是消极和背动,对于与人相处这件事更是如此,但感觉也不是全然的厌恶,就如同他说的,是害怕。
「的确是呢。」
不否认对方的话,但表情却是带着笑意。
「不被驯养的确就没有被遗弃,但是却也永远感受不到心底所渴求的那份温柔喔。」
一边说着一边偏头看向楚茗,雷尚辰此刻的神情温柔而纯粹。
「就像我说过的,不离不弃的温柔终究会到来,而那份温柔是足以消弭一切阻碍和限制的。」
伸出手指,再次以同样的手势比了比自己的心口,笑容里添了分自信。
「当那样的温柔来到面前时,『这里』会知道,知道这是必须奋不顾身去抓住的温柔,到时什么驯不驯养、什么遗不遗弃都不重要了。」
至此,雷尚辰在心里下了一个小小而坚定的决心。他想成为消弭一切、来到楚茗面前的温柔,他想看到这张漂亮的脸上被笑容妆点的更加灿烂,至于眼前的人何时才能感受到呢⋯⋯?
看来自己还需加把劲才行。
细不可为的叹了口气,单手撑了下地面后起身,雷尚辰回过身,将手伸向还坐在地上的楚茗。
「走啦,回去的路上顺便找个地方吃饭吧,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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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是怎么了?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
有记忆以来他似乎从未向谁倾吐过这样的心思。平时不可能,在舞台上更不可能。这样子的楚茗似乎只在雷尚辰面前才会出现,只有在他面前,才能说出这种话。一时间,他也无法决定这到底是好,还是不好。虽对自己所言感到诧异,可意外的,他并不感到后悔。
不过如果是你的话,应该没关系吧。
许是那张脸上的笑容太过明媚,他眼神软了许多,下意识的便握住雷尚辰伸向自己的手,借力起身。
「嗯,走吧。」
当那样的温柔来到面前时,心会知道,知道这是必须奋不顾身去抓住的温柔。
站在雷尚辰身后,他默默凝视着对方的背影。月光笼罩在雷尚辰身上,原本冰冷的月色在他身上成了一种柔和的白,那样的颜色与他很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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