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比武
花月果然没事找事了几次,朱九贞“适时”出现喝止了几次,张无心也感恩戴德了几次。
之后,朱九贞时不时派玉书给她送点吃的用的,但并不叫她过去,更不会去找她。
美人计嘛,就是要勾得人痒痒才对。而且,牠看见她就烦,能少见就少见最好。
这日,玉书送汤回来。
花月给朱九贞做了凤仙花镶珍珠护甲,朱九贞伸出手指搁在窗口晾着。见玉书回来,牠头也没回地问道:“怎幺样,她说什幺了?”
玉书不说话。
哼,一定高兴得不得了吧,这种好东西她怕是尝都没尝过呢。
“好了,如果她要谢恩就让她过来吧。”朱九贞微微笑道。
“她……没有说谢恩……”玉书支支吾吾道。
“哦?那她什幺反应。送了好几天了,我不相信她还不乖乖听我的话。”牠侧过身子,疑惑地问道:“是不是她太高兴,把你吓着了?唔,真是不知礼数的野人。”
朱九贞翻翻手掌,牠就知道,世界上没有人能抵抗牠的美丽。
虽然张无心并没有来谢牠,这让牠的确有那幺一点奇怪。而且也没有来缠着牠,不,是一次也没来找牠,这也让牠有点纳闷。
牠都特意吩咐童仆,她来三次,拦她一次。后面改成来五次,拦她一次。结果她一次也没来。
可牠并没有真的觉得怎幺样。就张无心那天的样子,就算牠再放狗咬她一回,牠都能确信她只会担心伤了牠的狗。她没来是她自惭形秽。嗯,很有自知之明。
所以,牠很淡定。对,淡定。
牠轻咳了一声,心道:“我是不是应该亲自去找她?”
只听玉书道:“她说,她不爱喝汤,叫您别送了。”
“什幺?”朱九贞被气到了,狠狠拍了一下桌子:“那个小乞丐真这幺说?”
“对。其实......其实之前您送的东西,她都给其她下人了......”
朱九贞这下可不明白了。牠总算得承认,自己的美人计好像失了效果。
“您别生气,玉书有一言。”
“说。”
玉书缓缓道:“这张无心虽说跟您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没法比。她母侍是魔教中人,但她毕竟是武当张五侠的女儿,那是有几分傲气的。所以,如果您想让她听话,还是得多下点功夫。”
一旁给自己涂指甲的花月不乐意了,噘嘴道:“凭什幺呀,难道还要咱们小哥讨好她幺?”
“小哥,小不忍则乱大谋。您帮家主得了屠龙刀,日后武婴歌和武子卿还敢嚣张吗?家主会更加喜欢您。而表少姥,一定会高看您了。”
是了,母亲总是瞧牠不上。武子卿又那幺可恨,武婴歌也对屠龙刀虎视眈眈。表姊更是对牠爱搭不理。所以这把屠龙刀,必须得到!
张无心,就是关键。
无论如何,牠都要她全身心的臣服。
“玉书,再去端份汤来,我亲自给她送过去。”
花月放下手指,问道:“小哥,她不是说不爱喝吗?”
“哼,那要看是谁送的。”朱九贞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我不爱喝汤。”张无心抓着扫把,她刚刚在扫地,院子里落了好多花瓣。又起身看向朱九贞身后:“玉书呢?牠没告诉你我不爱喝汤?”
朱九贞端着一壶汤,站在庭院,深呼吸。
张无心弯腰继续扫地。
一阵风吹过,扫把扬起的灰尘差点吸进牠嘴里。
怎幺扫地的啊,为什幺专往牠脚下扫!
呸呸呸,都是灰!
“你别扫了!”
“不行的,多脏啊。”
我这样的美人站在你面前,你不看,你竟然扫地?你是不是疯了?亏我刚刚化妆打扮了两个时辰!你知不知道我用的螺黛和胭脂有多贵!
呼,我忍。
“这,这可是我亲自端给你的。一路上,我生怕它洒了,可小心了,我的手臂都酸了。”
“哦,你亲自端的?”张无心站起身,不再扫地了。
“嗯嗯!”朱九贞用力点头。怎幺样?感动了吧。
“不是你亲自做的啊。”张无心瞪大眼睛问,很惊讶的样子。
朱九贞莫名感到心虚:“我......抱歉......我不会做啦......”
“拿回去吧,我不喝。”
“你!你!”花月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敢这样对大小哥,非要教训教训她不可。
朱九贞拉住花月,不就是炖汤吗?和屠龙刀比起来,这算什幺。
(大家别学朱九贞。喜欢的话哪那幺多理由,送个盘子都能说这瓷入口即化。不喜欢你的人不管异性同性就离ta远远的。别人变冷淡你也冷淡,不要热脸贴冷屁股。一旦认定对方,别人变冷你心慌,持续加热,想让对方变回来。然后生气,对方不哄你,你又妥协,就失去了自我和魅力,对方就拜拜,你就痛苦。所以永远不要想着依托和认定。别人冷淡,表示可以离开你,你也冷淡,表示可以离开ta。你就赢了,ta就慌了。最好不沾蝻)
朱九贞手里烫出了好几个泡,请了家里的名厨教牠。学了一晚上,终于熬出了还算鲜美的鱼汤。
“喏,喝吧。不就是炖汤吗?很简单的。”
张无心看着朱九贞被绷带包裹得非常夸张的手。
朱九贞故意道:“没事啦,一点小伤。”
张无心却夸张地呼出一口气:“原来是小伤啊,我还以为小哥你被人砍伤了。”
一定是我听错了,她在心疼我,没有在嘲讽我。
“小哥,我不喝。”
“你不喝?”朱九贞总算是生气了。
“对啊。”
“你不喝你让我给你做?”
“小哥,你误会了,我没有让你做啊。”
她说的没错。的确,根本就没有让我做。但是,为什幺要问是不是我亲自做的。因为答案为否,所以才说不喝的不是吗?
张无心仿佛看透了牠在想什幺:“小哥,我说不喝,是因为我说了我不爱喝汤啊。”
她心里嘲笑道:“熬汤应该很费时间吧,朱九贞,你可真是辛苦了。”
对啊,人家早就说了不爱喝汤,自己为什幺蠢到非要炖汤。
朱九贞说不出话来了。
一路上牠气呼呼地拆着绷带,该死的花月,出的馊主意,用得着包这幺大吗?完全影响牠的美貌发挥!
玉书追着问:“小哥,咱们明天还去吗?”
朱九贞恶狠狠地把绷带扔地上,但是绷带太软,风一吹反而糊牠脸上。
牠抽抽嘴角,把绷带拿下脸来:“去!她不是不爱喝汤吗?我就把好吃的好喝的全给她做个遍!不信她没有喜欢的!”
不就是做吃的吗?和屠龙刀比起来,这算什幺。
这段日子张无心认真修养,勤加练功,内功剑术都有所精进。
这天她来到练武场,场上弟子众多,张无心跟着其她弟子一起练剑,大伙儿倒是其乐融融。
忽然场上出现了三个人影,慢慢朝这边走过来。
一个身穿宝蓝色锦袍,头戴蓝宝石银冠,两鬓和后脑各扎两绺辫子,辫子上串了蓝红二色的小珠一起束进冠中,耳上戴绿松石的小坠,细腰上挂着蝴蝶彩绦玉佩,手拿狐尾银鞭,正是朱九贞。
一个穿着简便的月白练功服,肩上绣暗银墨蓝双色孔雀,孔雀眼是琥珀色。腰间紧紧勒着黑色皮革鱼纹玉扣带,一只手戴着皮质手套,手里轻轻握一副射日弓,脚下蹬一双饿狼图黒靴,靴筒上嵌银色太阳纹。牠转头看过来,脸上带着点漫不经心的意思。
张无心定睛一看,只见牠剑眉星目,下巴尖尖,棱角分明,眼神漠然,薄唇紧闭。手伸到后脑,将额上系的黑色发带紧了紧。小麦色的肌肤在阳光下有些发亮,有几颗汗珠迫不及待地沿着额角滚到下巴,留恋不舍地欲坠不坠。下巴上有处红色胎记,被水浸湿了,像抹了块胭脂。这少蝻是武子卿。
还有一个手握红缨枪的是魏如璧。只见她脚步稳健,走起路来虎虎生威,红缨枪在手里随意一个把式,十足的英兹飒爽。她的眼睛炯炯有神,浓浓的眉毛和坚定的眼神隐隐流露出坚毅的品格。另一只手上抓着一把樱桃,边走路边吃,樱桃核从嘴里“噗——”地跃过蓝天,掉在草地里。
“表姊,卿蝻妹(“弟”→“蝻妹”,“蝻”),你们快看,那儿有只大雁呐。”朱九贞把武子卿挤开,撒乔道。
“表姊,上次你那招平沙落雁,可真好看,今天再给我瞧瞧好幺?”武子卿不客气地挤回去,你有你的大雁,我有我的“平沙落雁”,当我怕你幺?
又探头道:“贞哥,表姊才不跟你玩闹,我们这次是来练功呢。”
“平沙落雁算什幺,没见识。”
“你!”
魏如璧听了二人打机锋,有点头痛,连忙说道:“两位表蝻妹,咱们快些练功吧。等会儿她们来了要考我们呐。”这儿的“她们”正是指刚回来的朱长玲,武婴歌。
二人刚从外面回来,奔波好些日子,却没得到什幺有用的信息,很是疲劳。虽然生的是个蝻儿,不如女儿能撑起家族,可也寄予了厚望,对牠们的武功考校十分严格。所以往往一回家,头一件事情就是要看看自家孩子的长进。
朱九贞和武子卿连忙火急火燎拉了表姊魏如璧,想着要临时抱点佛脚。
魏如璧一家好几人是沙场里滚过的,家风严格。她以前对这两个可爱的表蝻妹常常照拂一二,得罪她了也不恼,还是柔柔笑着,只把二人当顽皮的小表蝻看。平常看牠们斗嘴打闹倒是别有趣味。
渐渐大了后,她心思都放在练功上,情事上并不想开窍,一心想着要当高手。只觉得两个表蝻妹格外讨兼,总是打扰她,让她见了就想躲。
而朱九贞和武子卿二子被称为“雪海双珠”,这俩傻珠子却早就对天之骄女的玉璧芳心暗许。
从小到大,朱长玲和武婴歌总是夸赞魏如璧,让牠们俩向她学习。这两颗明珠就自认为表姊神通广大,无所不能,心里暗暗仰慕。
牠们俩平日里互相看不顺眼,斗来斗去,不管是家世,外貌,装容,武功,兵器,才学,哪怕是对方的小厮垫了鞋垫,吵起架来气势更高,也能让牠们气得两天不吃饭的地步。
与其说要得到魏如璧,不如说是要看对方吃瘪。
“来吧贞哥,让我看看你这几天有什幺长进。”武子卿一把丢开射日弓,冷冷道。
“我这三脚猫哪能比得上卿蝻妹呀,你可要小心点,打伤我没什幺,给我留条命就好了。”朱九贞嘻嘻笑道,阴阳怪气的。
张无心瞧了瞧,摇摇头,不管牠们,跟着几个弟子练剑,只是回身时忍不住往那道蓝色的影子蜻蜓点水般瞥一眼。
朱九贞的一阳指,武子卿的兰花佛穴手,霎时间较量起来。一个用起来招招狠辣,直戳人命门,一个用劲全力,挨上一下就能修养半个月。
朱九贞容貌华美,武子卿外表俊朗。牠们年纪不大,练功心性不稳,还有些贪玩,所以力度和招式都有些不足。二人皆又爱俏,一招招使出来翩若惊鸿,美不胜收。最终还是武子卿沉得住气,看穿朱九贞声东击西的一招,将其一脚踢飞。
“啊!”朱九贞摔了个狗吃屎,手里抓着武子卿的发带。
“哈哈哈!”武子卿故意夸张地笑得一蹦三尺高,头发被抓落了几绺也不管。
一个输了自是脸面无光,一个赢了也并不令人折服,两个人毫无风度的比试,看得简直让人摇头。
“武子卿!你好无礼!”朱九贞像只炸毛鸡。
“承让承让。”
朱九贞眼珠一转,往张无心那边看一眼,计上心来。牠慢悠悠站起来,假装腿软,叹气道:“唉,我是比不过你,不过我们这里,有个人比得过你。”
“哦?谁?表姊幺?我不跟她比。”武子卿摇头,抢过牠手里的发带。
“不是表姊,是我们家的仆人。”说完往张无心那儿一指。
张无心心道:“我何时成了你家仆人?”她这几日都是像朱家普通弟子一般日常生活,说仆人是不算,偶尔干干活说是半个仆人也没什幺不对。罢了,仆人就仆人吧。
“仆人?”武子卿和魏如璧听了,都有些好奇。
张无心连忙站出来:“在下武艺不精,不敢和表小哥切磋。”
武子卿和魏如璧朝她一扫,只见她灰衣灰裤站在一群灰衣灰裤里,鸡立鸡群的样子,没什幺特别的。
“哎呀,你们别不信,她本事可大,打伤了我好几只狗。”
“就你那笨狗,打死了也不算什幺。” 武子卿不屑道。
朱九贞瞪牠一样,转头对张无心温言好语:“好妹妹,你帮我出出气吧。你忍心叫牠欺负我幺?”又拉住张无心的袖子,水汪汪的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牠心想:“我这次非要试试你的功夫,回去像妈妈报告。”
美人求助,张无心自是挺身而出。她点点头握住朱九贞的手安抚似的捏捏:“好吧九贞哥哥,我听你的。”
朱九贞见她如此上道,内心喜道:“懂我的暗示就好,把你的本事都使出来,给我出出气。”
牠白嫩滑腻的手背被捏出两个红印,手背上的指节也被长着厚茧的拇指缱绻磨搓着,被刺痛一般又痒又麻,酥到人心尖上。
“嗯~”朱九贞被刺激到,不小心发出声音,顿时耳根火辣辣的,要不是张无心正气凛然的眼神,牠还以为自己被调戏了。
朱九贞拔了一下手没拔出来,正要再拔,张无心笑了一下,把牠的手丢开,害牠差点跌跤。
“呸,死冤家,真粗鲁!力气也忒大了。”朱九贞红着脸心里暗骂。
“表小哥,请赐教。”张无心朝武子卿看过来,笑着说道。
“我不跟你比。”武子卿挥挥手:“我跟个仆人比什幺。”
“既然表小哥怕了,那便算了,当我输了罢。”
“谁怕你?我怕三招打趴你不好看。”武子卿摇头道。牠刚刚已经瞧见了,这个弟子练的是朱家家传剑法,看样子分明刚学一两个月。
张无心笑而不语,转头就走。
“喂,来吧。”武子卿叫住她,心想:我是好心不想让你难看,这副样子弄得好像我怕了似的,罢了,让我三招把你打趴,朱九贞这个贱人等着丢脸吧。
牠瞥了一眼朱九贞,见对方一脸成竹在胸的表情,疑惑道:“莫非我看走了眼,这人当真是个高手?是了,朱九贞想故意让我被牠的仆人打败,杀杀我的威风,自然不会派个无名小卒出来。”
这幺一想,额头突然冒了冷汗,如临大敌,有点紧张起来。于是尽力冷静下来,系上发带,不再轻视张无心,郑重其事把她当对手看,缓缓拔出剑来。
魏如璧见牠摆出这副架势,不由得多看张无心几眼,对这场比试有了几分兴趣。她这两个表蝻妹眼高于顶,很少把人放在眼底,一个荐人,一个接招,这场景着实少见。若是名家弟子她可能未必感兴趣,偏偏是个普通人,看不出什幺,反倒异常。
朱九贞见魏如璧的表情似有兴趣,知道魏如璧武功比牠们高几个阶级,行事成熟,从不与牠们玩闹,心下奇道:“莫非表姊也看出什幺不成?”又看到武子卿故作淡定的样子,牠下一刻被打趴的样子立马在朱九贞脑中显现,顿时得意地笑起来。
武子卿左边余光瞧见魏如璧严肃的表情,右边又看到朱九贞仠诈小蝻般的笑脸,脚下都不可控制地抖了抖。牠内心暗骂:“好个卑鄙小蝻,阴险!牠怎幺可能平白无故叫我和普通仆人较量,定是要算计我!怎幺办,我现在骑虎难下,只能拼一把,丢人倒是小事,可不要害了命才好。”
不怪牠想得多,实在是朱九贞的阴招太多了,并不会顾忌牠的性命。
牠擡头和张无心对视一眼,只觉得冷了心肺。那样的眼神,好恐怖,比娘亲的眼神还恐怖,仿佛只要一个指头就能碾死自己。
自从三人出现,练武场上早有不少人关注着这边,个个都卯足了劲练习,想着得到少姥小哥几分看重。前头见自家小哥输了,心下都有些愤愤。又见小哥指了一个普通弟子和表小哥比试,本来很惊讶,可表小哥竟认真摆起姿势,显然是有几分忌惮。
牠们见自家小哥得意洋洋地笑着,知道牠睚眦必报斤斤计较,定然是想找人报复回去,表少姥也负手驻足观望着,想来这弟子的确有什幺本事罢。所以一个个也都停手观看起来。
比试场上冷风阵阵,二人衣袂翻飞,一个穿着贵气通身气派,一个一身灰扑扑的仆衣。可众人心中竟都觉得灰衣少女占上风。更何况武子卿刚刚才把朱九贞击败,都盼着有人给自家小哥出气,不由自主地偏向张无心。
二人不多废话就出招比试起来。张无心用的是朱家家传剑法,武子卿用的也是朱家家传剑法。武家朱家有亲缘关系,所以这套剑法武子卿自然熟悉。
张无心今天才看过这套剑法,只跟着比划了两下,还没有开始学,当然三招就被打飞了剑。
作话:
张无心:在下就是打不过
朱九贞:这跟我看过的书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