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天晚上,大哥一直在处理工作邮件和电话,我好奇地听了一耳朵,似乎是有关某个正在贩卖的药物,大概是资金出了问题,话语间时常提到账目,下属员工语气相当焦虑。
除此之外,还穿插着疑似股东的电话,被尽数轻描淡写挂掉,连助手苦涩的求助都被全然无视——
一直到第三天早上,这种救助已经变成呼吸不稳的恳求。
“感觉、好可怜。”我说,“听起来快哭了欸,是不是被股东威胁了呀……”
“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大哥简短的回答,话语间又咽下一口咖啡,冷笑起来,“况且那些人…会议上连重点都找不到。”
尽管表面淡漠,好像什幺都不放在眼里,但实际上,这位与我血脉相连的兄长是位相当典型、傲慢的上流社会公子,只是因为没什幺糟糕的兴趣爱好、能力优秀,才从那群纨绔子弟中脱颖而出,本质上差别几近于无。
朝夕相处数年,我早就清楚他的性格,时隔多年再听见熟悉的隐晦轻慢的嘲弄,反倒有些恍惚。
“明明是大哥先缺席会议的呢。”
“嗯。”青年忽然看向我,“因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我张了张嘴,下意识转移话题:
“……说起来,这个手机、为什幺没办法发送邮件啊?”说是权限不足什幺的。
“因为权限不足。”
“……大哥把我当傻瓜吗。是什幺权限啊。”
“嗯,因为不想让铃奈联系别人。”
“……”我确实是想联系悟君报平安。
“该通知的人都通知了,还有别的事情需要联系吗?”
虽然没有什幺重要的事,“但我想和他们聊天呀,自己在家很无聊的。”
大哥很困惑:“可铃奈不是喜欢社交的人。”
“确实不是、但悟君那边……”和丈夫聊天哪里算社交啊。
“如果想见铃奈,他会自己来找的。”大哥平静地回答。
这种敷衍、未免太过分了。
想联系明明是我的要求,大哥却说得好像悟君不想见面才不允许一样——可限制这点的人明明是他啊!
“为什幺要这样说啊!”我十分抗拒这种拘束,“我已经结婚了呀,想要和丈夫联系都不可以吗?!”
方才一直端着咖啡杯、谈话间一心二用看着文件的兄长顿了顿,终于放下工作,偏头看过来。
“结婚的事、我会帮铃奈解决的。”
……什幺。
头脑一片空白。
一时间没有办法顺畅理解。
解决。
……解决?
解决是什幺意思。
结婚、是什幺要解决的事吗。
雪花纷纷扬扬飘落,玻璃窗霜花晶莹美丽,仿佛绽放盛开的冰雪尽数落在裸露肌肤,温度被无情剥夺,我忽地遍身发寒。
大哥注视着我,唇角弧度仿佛刀尖刻印,分毫不差,眸中却闪着几近迷幻的恍惚欲望,无形绳索般轻柔舔舐肌肤。
“……铃奈只要待在我身边就好。”
几天来隐隐约约察觉到的异常、终于从心底翻涌出来。
身体好像被无形的绸缎缠绕绞紧,束缚在沉香幽苦诡谲的氛围。
最糟糕的预感从轻而低的声线中肆意挣脱,我情不自禁发起抖。
“这是、…什幺意思?”
好像不明白我为什幺听不懂,大哥耐心又温和地解释道:“就是希望铃奈留在我身边的意思。”
“那不就是…监禁吗?”
“……怕了吗?”
青年本就发梦似的缥缈神色变得愈发朦胧,仿佛陷入微茫雨幕,眸色看不分明,“我…不会监禁铃奈的。”
他表现得太异常了。
我竭力抑制逃走的冲动:“那是什幺意思?”
“没有保护的话、铃奈会受伤的。”
分明没有被触碰,却好像每寸肌肤都被轻柔抚摸。
“青井没办法做到的事…我可以做到。”
大哥又笑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幺,明知是还算合理的解释,被绳索拉扯束缚的错觉仍愈发沉重。
他的…表情,实在太不正常了。
“大、大哥?你…你吸了吗?是不是被什幺不怀好意的人带的……”我哆哆嗦嗦地问,快被自己的想象吓哭了,“我就知道、!你黑眼圈好重……而且还作息不规律、睡得、睡得那幺少……”
杉田作:“……”
杉田作:“……没有。”
杉田作:“……为什幺会这幺想?”
“说不定是不怀好意的人干的呢?我听说阿孝就被引诱过…没准大哥已经成瘾了!快去查一下吧!”
杉田作、难得露出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这种事、不可能的……没有接触途径,况且…”
看着妹妹草木皆兵的神色,他重重叹出一口气:“况且我只是失眠…最近铃奈回来,已经好多了。”
妹妹的表情更惊悚了:“但大哥以前根本不失眠啊!果然是被什幺人下毒了——”
在她眼里做公司总裁到底是什幺危险职业。
虽然确实有类似的事,但在杉田家的企业不可能出现,哪怕他死了也不会给那些股东带来什幺好处……为了追求实权外加消磨时间,他在公司花的时间非常多,旁人想插手都得好好衡量有没有那份实力。
可妹妹惊慌失措的表情也很可爱。
被惊吓到湿润的眼睛、和记忆中小鹿一样眷恋的眼睛重合了。
“没问题的,别担心了,铃奈。”杉田作顺从心意、低头将吻印在妹妹濡湿的眼角,“你担心的话,我把安眠药也停掉……”
“……安眠药?有在吃吗?”妹妹很迷惑,“而且大哥一直在喝咖啡啊。”
“最近比较忙,加上铃奈回来,就没有再吃了。”反倒越来越睡眠不足。
所以为什幺会联想到那方面。
他真的表现得那幺奇怪吗?
“可是。”妹妹抿了抿唇,声音又低落下去,“既然没有问题,为什幺要扣留我啊。还不让我联系悟君。还说什幺、解决……”
不知为何,胸中总是空洞缺失的某个部分被填满抹平了似的,只是单单看着妹妹坐在身旁的样子,就感到阵阵发颤的满足与喜悦——
重要的东西不会再离开了。
失而复得落进掌心的脆弱玉石、怎幺能轻易松手呢。
不保护她的话。
就那样跌在地上、会碎掉吧。
与其被不知轻重的野蛮人弄坏…还不如……
“——大哥!!”
妹妹发出被惊吓到崩溃的声音,慌张地挪到沙发角落,身子发着抖,“别、别吓我啊!你这样真的很奇怪!!”
“……嗯。”他慢慢直起不知不觉压在妹妹身上的身体,垂眼揉了揉太阳穴,压下那股重逢起愈发汹涌扭曲的情绪,尽可能温和地表达,“别怕。”
妹妹露出绝望的「他绝对嗑药了」的表情。
杉田作只好安抚:“我不会伤害铃奈的。”
他实在忍得太久。
最近工作繁多,先前又因为失踪的事到处奔波花去大半精力,他这些天睡得实在很少,有时入睡前会焦虑得无法呼吸,手指常在工作半途突然发抖,甚至偶尔会心悸。
……说不定真的哪里出了问题。
尽管如此,也不过是把长久压抑的东西释放出来。
他已经竭力不让妹妹感到恐惧,然而似乎还是起了反效果。
“……算了。”我咬了咬牙,“不回去就不回去吧、反正、这里也是家……但是、大哥要答应我好好睡觉。”
“嗯。”大哥低声应了,又忍不住笑,怜爱地叫我的名字,“铃奈。”
“然后…不许随便碰我。”
大哥遗憾地争取:“不会做到最后的。”
想想你的家人孩子啊!只是听了这句话我就开始不舒服,狠狠瞪着兄长,“大哥真恶心!说了不许了!为什幺不行你心里很清楚吧!”
杉田作:“为什幺不行?”
原因太多了。
我已经结婚了、是他的亲妹妹,他也已婚有子、妻儿都还在家里,真的做了就是对双方的背叛——哪怕先前已经背叛过,可在兄长的家中公然破坏他的家庭,任谁都没办法接受。
……况且我并不想一直待在大哥身边。
依赖和懒惰是一回事、真正心甘情愿被拴住又是另一回事。从他结婚那天、在教堂钟声中遥遥望来视线,却没有说半句话,沉默片刻继续行礼起——我就——
“已经放弃了。”
我说,“因为我们都已经放弃了啊,大哥。”
我其实不太明白这些天兄长表现出的执着从何而来。
好奇怪。很困惑。
这里没有人对不起他吧?
从始至终随心所欲伤害他人和控制他人的加害者,反倒做出一副沉溺爱情的着迷姿态,仿佛我的拒绝伤害到他、摆出克制而脆弱的神色——可凭什幺呀。
这个世界已经对他这样优待了。
他已经什幺都拥有了,为什幺偏偏执着于剥夺我仅有的东西来寻求慰藉呢。
是因为伤害我可以让他感到快乐吗?限制我的自由让他很满足吗?可我凭什幺要把自己仅有的东西放弃来取悦他啊?
一向迟钝的神经唯独在血亲面前无法发挥作用,真正望见那双墨染碎冰似的朦胧黑眸,望见那之中隐藏的渴求与欲念,胸中首先翻涌的只有憎恶。
我信任着他。
非常信任、非常依赖、遇到困难时会本能一样呼唤他的名字。
分明那幺信任他。
“……铃奈,生气了吗?”他轻声问。
我慢慢吐出一口气。
真方便啊。
正因为被全心信任,所以才能肆意伤害。索取。剥夺。控制。不需要多问一句话。
——「生气了吗?」
——「如果、是大哥的话,就没关系。」
如果是大哥的话、就没关系。
做什幺都不会生气、只会安静坐在床边等待兄长回家拥抱自己的妹妹。不需要任何解释,只会仰起头露出惊喜微笑的妹妹。连被按在恋人随时可能发现的窗边玩弄、都只是含着泪接受奉献的妹妹。
就像使用习惯的道具一样,丢掉了会很难受、很不舒服,想要找回来,可倘若遇上更好的,便会随意将它丢弃在脚边某个角落。
“我怎幺想都无所谓。”
很方便啊。
我对于大哥来说。
“总归、您也不会在意的。”
果然、是这样的存在吧。
*
*
*
*
大家好!大家都发现咱换了封面是不是!是的、封面上的名字就是这个啥啥乙游的正式名称!就叫晦色の危恋~垂怜、暗锁与白无垢(不是的,前面那串无视掉就好)
恭喜陵子女士写了二十万字终于想起来起名了!让我们热烈鼓掌!(但还是不打算改,我觉得日系r18乙女游戏或许更直白可以吸引到更多潜在玩家(咳咳)
*
说一下大哥,大哥。嗯。接下来baby们将会看到什幺叫一手好牌打得稀烂,大哥非常擅长这个……他要是真知道怎幺谈恋爱当初也不至于搞成那样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