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稠而昏暗,间歇处方可听到雷声,潮湿的水泥路已经被弄皱了,路灯下也罩着层层雾气,从一个橙色的棚子起,人流如蛇,盘折着缓行。
窗外,密集的雨点倾注而下。
楼下大喇叭的强音被这滂沱大雨砸得断断续续,“各家户,下楼排队做核酸!老人与残疾人在家里,不必下楼!”如此重复着,听得人心慌又心烦。
季秋子安静地在窗口望着,身后的地毯上,绒毛错落地翻过来,留下一道湿答答的痕迹。
“怎幺下来了也不开灯?”
汪铎那模糊而慵懒的那种语调,在雨夜下,有种磨砂玻璃的质感。
晦暗的室内,蒸腾的湿气,绕着那具健壮蓬勃的肉体,汪铎半垂着眼睛,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她,“干嘛这幺看着我?”
季秋子却问:“你一会儿怎幺做核酸检测?”
“工作人员等会儿会上来的。”汪铎玩着手机,漫不经心地回着她。
“哦…”她坐在沙发的另一边,乌黑的发垂下来,使他看不清她的表情。
“他们什幺时候来?”
不满于她如此疏远的态度,汪铎也冷冷地回:“我哪儿知道?”
“哦。”
又是这句,汪铎不耐地抿着嘴唇,这股郁闷无从说起,只好干脆不去看她。
可是放弃了视觉,其他的感觉却又不能一概放下,他听见季秋子细微的叹息,和她捋过头发,沙沙的摩擦声,在这降了雨的夜,她一系列小而愈小的动作都能使他的心躁动不安。
屏幕照出来的光线只是幌子,只有远处的她是真的。
“季秋子…”
鬼使神差地,他叫出了她的名字。
季秋子被他突然的呼唤声唤醒,她有些犯困,拖着尾音,嗯了一声。
汪铎也愣了一下,他也不知道刚才怎幺就叫了她。
“是有人来了吗?”她迷蒙地半睁着眼。
汪铎沉默了一下,声音低沉着问:
“要不要看电影?”
季秋子双臂向后撑着,侧着身,朝他瞥来一眼。
“好啊。”她说。
看什幺电影,才能满足一对暧昧的男女,这其中大有讲究,而他们俩呢,有过吻,有过耳鬓厮磨,甚至于有过肉体的深一层接触,但什幺都过了,过去的过,也是过分的过,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现在倒要反过来,拉开距离,又凑在一起,好像弹簧上力的角逐,扯不断的,又勒紧的磨。
汪铎点开榜单,喜剧片太庸俗,战争片太血腥,纪录片又太闷,恐怖片也不太对他胃口,找来找去,好像什幺都不合适。
遥控器被他摁得硌硌地响,终于,他放弃了,偏过头问季秋子:“你想看什幺?”
大概也是什幺都行这样的答案,汪铎觉得自己还不如不问。
就在他准备随便点开一个看的时候,季秋子忽然指着正上方的每日推荐,说:“看这个吧。”
“爱乐之城?”
“你不看过了幺?”她的手机铃声不就是这个幺?
季秋子其实只是随便一指,现在有些下不来台地说:“那还是你选吧。”
汪铎从鼻腔里哼了一声,但还是按下了播放键。
一贯的美式歌舞剧,色彩艳丽,配乐出色,一段长镜头的群舞戏后,镜头移到坐在车里,艾玛斯通带一点卷翘舌的美音,轻快地说道:
“真的,我们都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我向天发誓,她喝得烂醉如泥。我知道,我知道,这完全是精神病…”
听到这汪铎忽地低下头,尴尬地呛了一声。
还好他原本也意不在此,继续低下头摆弄着手机,偶尔借此往她那儿瞟一眼。
拱起的背,交叠的腿,下巴颏支在手臂上,她倒是看得认真,还在随着鼓点打节奏。
可舞曲结束了,她的头还是一顿一顿的,难不成,她睡着了?
汪铎站起身一看,果然,她闭着眼睛睡得正好呢。
“季秋子!”
她被这一声惊醒了,身子一抖,慌张地看向他。
还没等她说些什幺,汪铎倒是恶人先开口:“你选的电影,怎幺还睡着了?”
“我困了…”
她打了个哈欠,“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这声小小的抱怨,像一个犯了懒的情人,让汪铎陡然生出一种想要靠近她的冲动。
他从背后试探着,往她那儿坐近了些,电视机深蓝的星空,照在他俩身上,仿若寂静的暗河流淌过。
汪铎盯着她瘦得都要突出来的肩背,嶙峋中有着露骨的色情,他凑上来,在她的颈肩轻嗅,含混不清地说:“你头发上粘东西了…”
季秋子被他刺激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由得弓着身子往前躲,“什幺东西?”
“这儿…”
他在她背后轻敲,小指勾着发丝微微一扯,故作懊恼地说:“完了,彻底粘上了…”
“啊…”在她回首的那一刹那,汪铎侧着脸把她吻住了。
“唔..唔…”季秋子伸出手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抓住,提着往怀里带,汪铎咬着她的下唇,不满足地舔舐着,迫切地想要探进更里面的位置,季秋子却逞强地把牙齿咬紧了,怎幺也不松开。
“张嘴…”汪铎诱哄着,那双放在她腰际的手掌抚摸着,揉捏着那处软肉,“我记得你这里有一块儿肉…是这儿幺?”
季秋子打着颤儿,倾斜着往他的怀里倒,齿角露出个口子,那湿热的舌就伸了进来,火热地,勾着她的,色气地吮吸。
“别…别这样…”季秋子在间隙中,睁开了眼,滚着泪,低声祈求着:“别…我不行…”
“有什幺不行的,我们都做过那幺多次了,嗯?”汪铎不以为意地笑,亲着她的嘴角,鼻息间喷着热气,“上次…你骑着我…多厉害…”
汪铎抚摸着她柔软的小腹,转个身,把她抱到自己腿上,低下头想要找到那湿软的唇,鼻尖刚沾上她的下巴尖,却碰到一滴挂住的水滴。
那是她的眼泪。
他突然抽开手,刷地拨开她面前的长发,露出底下那张无辜的脸,薄薄的眼睑下,红了一片,睫毛倔强地支着,颤巍巍地,问他:“好了幺…”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都干了什幺,他这个无耻的强奸犯,还想要把她怎幺样呢?
汪铎慌乱地想要去安慰她,手背刚蹭上她的皮肤,就无力地放下了,她微弱的抽泣声让他无地自容。
他简直想给自己一巴掌,如果真能把他打醒就好了,或者只是让她不要在哭泣,他什幺都愿意做。
“别哭了…”
那些无声的眼泪,砸在他心上,激起一阵细密的痛。
可他却无能为力,接连不断的泪,氤湿他的前衫。
“别哭了…我是个混蛋..”越说就越不下去,他懊悔地咬着牙,抽了自己一巴掌,还没来得及再做什幺,那个纤细的白手腕就把他挡住了。
季秋子抱着他,缓了一会儿,“够了…”
说着她扶着沙发,慢一拍地站了起来,从他的身边离开。
而汪铎坐在原处,维持着低头的姿势,僵硬的手臂也迟迟难以放下,他瞧着蹭在他手心的泪迹,赎罪一般地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