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好饿……但是……要逃跑……不能停……
刚刚才被从那个孤儿院赶出来的中岛敦步履蹒跚的贴着墙角慢慢走着,那简直不能称之为走。
长时间没有打理过的白发团结在一起,又因为发色为白的缘故,显得极其脏乱。
胃部已经因过度的饥饿而感到麻木,中岛敦摇摇晃晃的走着,拉扯着自己那身破衣服,窘迫的试图藏起那饿的突出的肋骨。
紫金色的眼睛黏在那象征着繁华的地方,仅仅几步之遥,有人肆意品评着饭菜不和口味,而有人,在琳琅满目的商品包围中即将饿死。
一个星期前,中岛敦所在的孤儿院出现了一只大老虎,因为虎的破坏,更加贫穷的孤儿院为了能够继续办下去,将他这个吃的最多还没什幺用的废物踢了出来。
布满伤疤的手按在了肚子上,中岛敦咽了口口水,将干裂的嘴皮一点点扯下来然后在疼痛中贪婪的舔净腥甜的血液。
好饿……
在他失去意识的最后一秒,他只看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
那是……谁……?
泉镜花本来是要去看看那套森鸥外给的房子的,因为原来那栋在她逃跑时被翻了个底朝天,位置也暴露了不再安全。
可是沿着小路散心的少女没有想到这年头居然还有这幺大年纪快饿死的人。
毕竟只要你是横滨人,活不下去时也知道跑去哪个黑帮当个底层,虽然她很讨厌港黑,也不得不承认,港黑养活了一大批,横滨里除了一条命什幺都没有的可怜人。
要救他一命吗?
泉镜花犹豫了。
她刚刚才被抓回来,而且还是黑手党,救了这人的话,势必会把这个已经很可怜的人扯进黑暗。
可是……
可是不救的话,他就要死了。
内心天人交战,最后还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
中岛敦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在做梦。
即使胃部已经撑得快要爆炸了,他依然在不停的把食物往嘴里塞。
眼睛微微向上就看到了那个救了自己一命的漂亮女孩。
他没什幺文化,说不出什幺形容词,但是他也敢拿自己这贫瘠的生命中出现的所有人打赌:女孩是他见过最漂亮的。
就像月亮里的辉夜姬一样。
泉镜花看着对面还在吃的少年,内心发愁,面上倒还是一副三无的冰冷表情。
她一时脑热把这个人带回了新房子,当时只想着救人了,那现在该怎幺做?她只会杀人,救人……没有经验啊!!!
这样想着,泉镜花周身的冷气更盛了。
而在中岛敦看来,就是这个恩人嫌自己吃太多了。
吓得赶紧放下手里还有一口的饭碗,依依不舍的看了两眼后局促的站起身来怯怯的说:“阿诺,谢谢,谢谢您,我……我叫中岛敦,我一定会报答您的!!!”
!
泉镜花被中岛敦这一惊一乍的动作吓了一跳,然后反应过来后哭笑不得,她只是提供了一顿饭而已……
上下扫视一番。
中岛敦浑身脏兮兮的,身上的衬衫还破着几个大洞,与其说是衣服,不如说是勉强蔽体的破布。
如果她当年没有被红叶姐带回,可能会和他一样吧?甚至更糟。
虽然泉镜花不喜欢杀戮,但是也绝不会无脑的否定港黑对她的恩情,至今为止,她都已经不可避免的打上了港黑的烙印,森鸥外的烙印,尾崎红叶的烙印……
她无比清晰的意识到了这点。
看着中岛敦,她下意识的将他安排在了自己对面,隔着桌子形成一道屏障以防对方的突然袭击。
这是黑手党的警惕多疑。
评估中岛敦对她的态度并调整相应的应对态度,以求对方最大限度的信任,并在内心衡量对方的价值。
这是森鸥外的理智。
从细微处搜集对方的情报并与他的说辞一一对应,不动声色的套话。
这是尾崎红叶的情报搜集。
几番中岛敦压根不知道的试探下来,泉镜花终于确认,这人说的都是实话,就是一个被从孤儿院赶出来的可怜人。
所以警戒解除。
“没关系”她回答,周身的冷气缓缓散去,“你没有地方可去吧?先在我这里住一晚,明天,我带你去找一个工作。”
救人救到底。
泉镜花在套明中岛敦的身份后,准备把这人安排到港黑旗下的某个白色产业里。
比如餐厅服务员,银行收银之类的。
这,这是神明听到了他的祈求吗?!
中岛敦不敢置信的擡头,那双眼睛睁大,在泉镜花无语的眼神中缓缓渗出水液。
不是吧?哭了?
这是她见过的,第一个哭泣的人。
在港黑,除了自己,她还真没见谁哭过,哪怕教导她的芥川龙之介在胃病的折磨下脸色都白成纸了都没吭过声,更别提哭泣了。
有点嫌弃,但是又有点稀奇。
中岛敦勉强把泪意逼回去,在孤儿院,他一哭就会挨更狠的打,就像是院长说的,哭泣是有爸爸妈妈才有资格进行的事情,而他这个没有人要的废物,不配哭泣。
他也害怕被恩人嫌弃。
泉镜花想了想,让中岛敦先去洗个澡,她则打电话让手底下的人买几件均码的衣服。
而被要求去洗澡的中岛敦红着脸去舆洗室,还在想,真是做梦一样啊。
比他在孤儿院关押的地下室还要大的舆洗室宽敞明亮,各种香波散发出一股好闻的味道。
他不禁轻嗅几下,然后觉得自己简直像个BT。
中岛敦你在做什幺啊中岛敦!
他在内心咆哮,然后躺进了浴缸。
温热的水流温柔的抚慰着他从未放松过的神经,竟然让刚刚吃饱喝足的少年昏昏欲睡。
他勉强拍了拍自己的脸,默默告诉自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敦,你要加油啊!
另一边,正在办公的森鸥外收到了一则扣费短信,显示他有一笔支出用来……购买高档西装?!
“嗯?茉莉酱为什幺要买男性衣服?”
这尺码也不像是给他的啊?
“切,你管小镜花买来做什幺?真想知道明天问问不就好了,林太郎想太多会秃头哦~”
“……嘤,爱丽丝酱怎幺可以这幺说?”
对于森鸥外而言,泉镜花的存在是他悉心教养得来的一只珍贵的雀鸟。
是怒放于黑暗中,被他以鲜血浇灌而出的曼珠沙华。
他当然知道自己的作为会让泉镜花不高兴,但是谁让那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孩子呢?温顺中又带着叛逆,还会把他教导的东西活学活用,这一次要不是她误判了那个小帮派对于港黑的恐惧,他的小雀可就真的飞出他的掌心了呢。
想着,森鸥外低低的笑出了声,幼,女的乐趣不就在于此了吗?在无数次的无血博弈中,将自己的理念灌输给一张白纸,一手塑造出自己最满意的作品。
“也不知道我们可爱的茉莉酱什幺时候才能反应过来,她的老师也对她心怀绮念呢。”猩红的围巾挂在男人身上,如他洗不净的业罪。
“不过黑手党嘛,男女关系向来不怎幺重要。”
“切,都快气的眼珠子突出来,还要假装不在意的林太郎真讨厌!”金发蓝瞳的幼,女撇撇嘴,红润柔软的唇吐出尖刻的语言。
“……这只是我对于自己的孩子的不舍嘛”森鸥外不置可否,即使出于男人的本能他也不想让自己的女人被别人碰,可是,他动泉镜花更多也只是为了教导她性爱而已,与其让他的孩子在魏尔伦手上遭罪,还不如他先来。
“哼,借口。”
……
芥川龙之介黑着脸从梦中醒来,看着被子里的狼藉陷入沉思。
他居然梦到自己和自己的弟子……
不知廉耻!
芥川龙之介猛的咳嗽起来,苍白的脸上浮现出诱人的薄红。
一想到梦中的场景,他就油然而生一种迷茫。
老师和弟子……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