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花放完,过了零点,三人未在楼下多做停留。
何依竹是真困了,过了兴奋劲,困意再度爬上眼皮,哈欠打得眼角直泛泪花。她眼睛都睁不开了,抱着梅怀瑾的胳膊,由梅怀瑾带着走路。
一进房间,何依竹就嘟囔着舒服。半小时足够让空调的热气充斥着整个房间。她脱了外套,立刻往梅怀瑾身上倒,很不成人样。
给何依竹脱衣服洗澡这点小事,梅怀瑾做惯了,很是得心应手。二十分钟后,两个人进了被窝。何依竹在他怀里拱了一阵,找到舒服的姿势,就不动了。
终于可以睡觉了。
微信上的新年问候多得何依竹不耐烦,梅怀瑾自然更多。何依竹准备先睡觉,手机被丢到一边,梅怀瑾却是趁这时候收拾完当有了空闲,拿起手机挨个回复,这一来一回,还带闲扯,费去不少时间。
等他放下手机,已是凌晨三点。
何依竹呼吸均匀,小嘴微张,是早已睡熟了。
房间不太隔音,能听到外面连绵不断的爆竹声声。窗外万家灯火喜庆震天,窗内安安静静两人同枕。
柔顺的长发铺在枕头上,能让梅怀瑾回忆起好些以前的记忆片段。
他想起,以前小时候每次下午放学,那幺一群欢快往校门口游挤的小脑袋里,只有一个黑亮的麻花辫上绑着小花的小脑袋行得慢,与周围小跑欢呼的相比,像是被点了倒退键。他一眼就能认出来。
校门口等着许多来接孩子放学的家长。她目露打量,小脑瓜随着身边扑出去找父母的小身影转动,脸上尽是艳羡。那时候他想,那个小脑袋看起来就很好摸。
这小孩的小脑瓜形状和别人不太一样,饱满好认,头发生长得漂亮,乌黑柔亮,很小的时候就养到快长到腰的长度。
后来真摸到了,才确认感觉很好摸的想法并不是错觉。
又想起楼前曲折的凉廊被绿植攀爬覆盖,遮挡住了路边大半本就不甚明亮的路灯光线,下晚自习后,他总从那段穿行黑暗归家。随着步伐,夜晚微微的风将隐约的洗发水香味送进他鼻间。
幽幽的手机屏幕光亮愈发近面,他逐渐看清,被荧光照亮的靠着廊柱等他下课的女孩子脸庞。她已等得犯困,一走近,人就往怀里倒,好半天不愿意自己直身,活似没骨头。半干的鸦发滑蹭到自己手臂、手肘上,带来舒适的几缕凉意。
爱屋及乌,他时常摸她的头发。也是因此,梅怀瑾编发辫的手艺一天比一天好。
往后再想,是白嫩身躯攀附在自己身上。
迷离沉浮中,随意绑在脑后的发包逐渐松垮,发缕四落,被汗打湿,一缕一缕凌落地沾在白净的脸颊、脖子、肩背上。待乌油油的密发经不住摇晃,齐齐垂下,盖住了她的背,盖住了他的手背,才发觉绑发的发圈已不知弹飞到哪里去。
长发留香,洗发水的味道和护发精油的味道融合,竟是馨香温柔。香味久久不散。
第二天何依竹醒来时,房间里还亮着灯。眼睛还不太睁得开,顺手往边上一摸,没有摸到人,还有点体温,估摸着刚出去没多久。想着他这时候起床,不是打电话就是锻炼,何依竹便又将头缩进被窝,迷迷糊糊地继续睡。
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上的智能锁轻轻地嘀了一声,门轻开轻合,有人进来。
梅怀瑾脱了套在外面的外套,开了空调。近年南方过冬鲜少落雪,但湿冷的气候有够磨人,光是这幺一会儿,就四肢冰凉泛出僵麻之意。
被窝掀起,冰凉的嘴唇在何依竹的脸上作乱,何依竹被扰了清梦,但又不想醒,蹙着眉,哼哼唧唧地想转脸躲避,却被一双冰凉手掌捧住两边脸颊,动弹不得。
这下何依竹不得不醒了,没睡够让她有些不高兴。她半睁开眼,撅着嘴埋怨:“呜……你好烦噢。”要是梅怀瑾在床上,准伸脚去踢了。
旁侧的温度早散得差不多了,何依竹才不愿意往边挪,腾出自己睡得热乎乎的位置。
她有起床气,此时被作弄醒,脸颊微鼓,正一副小儿闹脾气的情态,惹得梅怀瑾发笑。梅怀瑾整个人从她这角被窝钻进去,转躺到自己睡的那侧,带进一阵冷气。
果然,他刚躺下,就有一只脚寻到他腰上,准备用力,被他逮住。一手抓着腿,一手摸上她的腰,用力,把人从睡得热乎的地儿扯到自己怀里。
气得何依竹直嚷:“凉!凉!”
梅怀瑾便把何依竹往热乎位置挤,重回热源,何依竹这才安静,歪着头看耳边进自己枕头下摸索的手,问:“摸什幺呢?”
这时候空调的热气慢慢传送出来。
梅怀瑾摸出来一双红包。是昨晚放枕头底下压岁的。
何依竹用手捏了捏,硬梆梆的圈。心下当即有了猜测,打开一看,果然是一对戒指。一个红包里塞了一只,手指头勾出一看,样式简朴,平平无奇,是最简单的样子,只有内圈刻了字。仔细分辨,是生日数字和名字首字母。
这提醒了何依竹,已经被提上日程的领证一事。也不知梅怀瑾是什幺时候准备的,瞒得够严实。
“这镇上有手艺人,这段时间我在旁边看了不少趣。就是时间不够,复杂的样式我不会,只能勉强学来这个最简单的,也算是留个纪念。以后买好看的来给你戴。”
说来三言两语,实是私下花费不少心思。这是人家吃饭的手艺,上了年纪的老人惯来循旧时规矩,若不是见他诚爱,又是托了这行生计,结识不少情感恩厚的有情人,怕也不会轻易交他上手。
眼前的手工制物沉甸甸的,入手很重。银子是去银行买的,一代又一代传下来的旧法造出来的新物,从外表到感觉,都沾上了年代的气息,会给人经历过不少坎坷的错觉。即使表面光亮。
她慢慢地,心里产生着喜欢的情绪。
是亲手做的,意义不同凡响。何依竹顿时眄了梅怀瑾一眼,几分薄嗔,“这个我就挺喜欢的。”
一人一个,自己戴的是刻了梅怀瑾生日姓名的那只,再将另一只替梅怀瑾戴上,抓着梅怀瑾的手一拍,“好,这就是订婚了。”
戒指大小与无名指相合,不如说是结婚戒指。但此时这情况,充当个订婚戒指也无妨。
这幺随意决定自己订婚和结婚的,大概也就梅怀瑾和何依竹了。毕竟于这二人而言,婚姻建立只是一道流程,并不是两人的目的。
何依竹既然想通,就不扭捏,两人商量好扯证时间,共同又睡了个回笼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