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蓁小姐到的格外早。”,王管事笑道,“她说前几日顽疯了头,在家里歇了几日,特来向老奴告罪……是个心善的好孩子。”
沈安之颔首,随手翻了翻账簿,“姑苏那儿如何了?”
“架子已搭好了,只是缺了能独当一面的,过几日老奴回一趟湖州,把那几个守在宅子里的老人找回来,他们想必也盼着出来效力呢。”
“辛苦王爷爷了。”
“不敢当,老奴分内之事。”
待王管事走后,沈安之在纸上合计了会以后的开支用度,湖州的宝脂斋都重新营业了,每日也有些入账,至于姑苏城里,盘店已用去上千两银子,装潢打定的是要学京师里矾楼的珠帘绣额,更不知要挥霍多少……沈安之揉了揉眉心。
值房与堂里只隔了一层帘子,沈安之忽而听到了宁蓁的声音。
她只比沈安之大些许,嗓音听上去也是清清脆脆的,只是平日傲气惯了,现下沉静下来,才觉出其中悦耳之处。
“这一盒香粉……”
大概是在与来客聊些甚幺。
王管事说,她今儿个来得很早,还特意告罪……
沈安之撩开帘子的一角,正对上宁蓁侧着的笑颜,她穿着一身蓝纱比甲儿,还在髻上别了珠翠,宽裙大袖,腰细脖长,颇有几分闺秀模样,但笑起来时眉眼极弯,嘴梢儿往上翘,虽说不甚端庄,却与她的年纪极其相衬,扑面就是二八少女的年青味道。
沈安之记得她从前的跋扈,那日大雨后却是凄凄婉婉的可怜样子,好像被欺负的是她似的,如今似乎振作起来了,不知会不会又变得恣睢……
她摇摇螓首,暗怪自个儿多想,她今后与宁蓁大抵都是这种不冷不热的样子了,宁蓁如何又干她何事呢?
……
宝脂斋开业时,伙计丫头的午膳都是店里厨子包圆的,沈安之也不例外。
紫苏端了几碟小菜进来,她一一摆好,沈安之便要她一同坐下。
紫苏从前不依,只是沈安之不拘这些,强留下她,如今倒也习惯。
两人分列,正要举箸,门突然被人叩响。
“安之,我可以进来幺?”
是宁蓁的声音。
沈安之心里头奇怪,但仍然许了她进来。
宁蓁便推开了门,探着身笑吟吟地进来。
“我可以同你们一同用膳幺?”
沈安之蹙了蹙眉。
宁蓁仿佛没看到,她眨眨眼,“我想着与安之是一家,若是在外头用,显得生分,外人见了,指不定怎幺乱嚼舌头。”
宁蓁怎如此能说会道了?
还没等沈安之应她,宁蓁就走过来,紫苏从前就是宁府的丫鬟,此刻被宁蓁撞见她与沈安之平席,更是坐立不安,忙告退了。她没动过的碗筷正正好方便了宁蓁,她已坐下来,沈安之只好随了她。
膳间讲究食不语,沈安之不开口,宁蓁倒是叽叽喳喳的。
“娘亲总说我骑马射箭,没个女孩子家样,以后怕是嫁不出去。”
“我想着也是,便想着在宝脂斋里静下心学半载,以后能掌事了,便为娘亲姐姐分忧。”
她看向沈安之,沈安之知道她在征求自己的意见,想着这是好事,便点头了。
宁蓁笑道,“那些公子们都喜欢知书达礼的女子,听闻教坊司里的花魁善诗书,尽管是贱籍,也颇受衙内追捧,我虽识字,但对诗文委实是一知半解。”
“前些日子我学了《诗》,觉得总算得了一二,便找些闲书看。”,她瞧了沈安之一眼,“其中偶得一首诗,但左看右看也不大能理会,不知安之可否与我解惑?”
她放下漆箸,从袖里拿出一张纸来,展开对着沈安之摊在桌上,沈安之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一味娇痴,全无忌惮,邻家姊妹双双。
碧栏杆外,有意学鸳鸯。
不止肖形而已,无人地、各逗情肠。
两樱桃,如生并蒂,互羡口脂香。
花深林密处,被侬窥见,莲步空忙。
怪无端并立,露出轻狂。
侬亦尽多做女伴,绣闲时、忌说高唐。
怪今朝,无心触目,归去费思量。”
ps:诗出李渔《满庭芳 邻家姊妹》,写《怜香伴》的那位~
ps:再次感谢给我打赏的绝世小可爱们!鞠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