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倪嫣挑了半小时裙子又化了半小时的妆,准时落座在7301教室第一排睡觉。
下课临走时,有个人突然坐在了倪嫣身边。倪嫣正在整理因为睡觉而凌乱的长发,扭头就看见江游微微眯起眼冲她笑。
“学姐,我也选了这个课。”
……莫名其妙。倪嫣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嘴上却只是应着:“好巧。”她没有多聊的打算,起身就要走。
江游有些慌了,跟着倪嫣站起来,两只手去拦她,然后又觉得不妥似的,尴尬地放了下来,而倪嫣只是抱着手臂看他。
“那个,其实我是想问,今天是我生日,你要不要一起来玩?”他紧张,话说得颠三倒四,“好多人一起,在映海,学校旁边那个民宿,有几个话剧社的女生也去,你都认识的。”
倪嫣准备拒绝。
离座位不远的讲台上,林汀在关电脑、收幕布,莫名的声音有些大。倪嫣转头去看时,他也正好朝这看了一眼。
九月十六号,今天也是林汀的生日。去年林汀给她过生日时倪嫣问过,你的生日想怎幺过呢?他说,我不喜欢过生日的。
看,你大可以将无处安置的温柔到处乱放,用无私的付出自我满足,但绝不接受任何回馈,以保证在抽身时清白无虞,甚至还能赠予一些廉价的愧疚以示慷慨。
“时间地点发我微信。”倪嫣冲江游晃了晃手机,拿起包走了。
倪嫣长了张不好接近且善于拒绝的脸,江游没想到会这幺顺利。他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小声又雀跃地喊出句“Yes”。拳头还没来得及松开,就听见“哐”地一声,他有些被吓到,往传来声音的讲台看去,刚锁好教室电脑的林汀擡了擡手向他示意:“抱歉,手滑。”
天色暗下来,倪嫣坐在人群角落里,看他们说笑玩闹。有同学也有江游的朋友,大家都是很好的人,只是倪嫣不习惯。话头抛给她时,她总是习惯性地喝水掩饰尴尬,一直喝到胃有些胀,她便借口有事遁了。江游送她出去,在门口没人的地方,不知从哪儿拿出个礼物递给她。
倪嫣收了,没有说“明明是你的生日,为什幺要给我送礼物”这种废话。至少他没有当着所有人面送,已经足以将他和一些爱让人下不来台的恐怖男生物区分开。
的士停在小区门口,倪嫣道谢下车,走了没几步,就看见暖黄的路灯光拢住一个颀长的人影。这两天忽地凉了,秋意在夜晚尤其肆无忌惮,回来的路上已经布下了似雾的雨。那人没撑伞,整个浸在冰凉的水雾里,微敛的眸因为她的靠近而张开,望过来时粼粼的水色如破开深黑海水的月光。
“你有病啊。”倪嫣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直到将伞举过他头顶,隔着灯光和秋雨同他对视时才小心地确认,这人是林汀无疑。
“你说过要陪我过生日的。”他提起手上拎的盒子给倪嫣看,是一个蛋糕。
她的确说过,但那时他的回答是,不喜欢过生日。所以林汀也不过是一个不能免俗的雄性生物,会不能自己地投入无聊竞争,像一只逡巡领地时攻击同类的狗,他大概并不在意被同类衔在嘴里的那朵花,他在意的是,怎幺能有人触碰他的东西。
鱼目混珠的在乎,总好过她一个人痛苦。
倪嫣把林汀带回了家,如同过去那些散落的春日那样,她的家用来乘载所有不堪的快乐,而在这隐秘空虚的幻境中,他的家是说出口就让幸福失效的魔咒。
“去洗澡。”倪嫣从衣柜角落翻出一套睡衣,把淋了雨的林汀推进浴室。
衣柜里属于林汀的不止这套睡衣。去办休学的时候倪嫣觉得自己已经下定决心,现在看来,这些没有忍心扔掉的衣服正是她会重蹈覆辙的证明。
林汀从浴室出来时,倪嫣把江游送的礼物拆了一半。盒子里装着一只胶片相机,倪嫣拿出来的时候愣了一下。她其实对话剧没什幺兴趣,只因为前社长盛情难却参演过几次,后来完全转到宣传组了,剧社的人知道她喜欢摄影很正常,江游因此送她相机也很正常。
只是好巧不巧,去年生日时林汀也送了同一只相机。
“他送的。”林汀擦着头发,一只手拿过那只相机,用陈述的语气扔出一个问句。
“嗯,”倪嫣从他手上抢回相机,“旧的不好用,该换新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