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门口

晚上十点多,林星才收到庄承扬的回复。

他解释白天手机上交了,并说从明天开始晚上六点半就能拿回,理由是出校补课。

他们没有往下聊很多,也没有每天都发信息,并不分享太详细的日常。

大都是只言片语,不刻意找话题。聊天记录看上去疏散,却不显得尴尬。

*

如常的一周过得不快不慢。

周五下午,林星上完每周最后一门课出教学楼,在扶梯上打开了手机。

三条消息。

一条是钟朗发的,他像往常一样问:“明天想吃什幺?”

另一条来自庄承扬:“林星,周末有空吗?”

最后是妈妈在三人群里试探着问:“明天中午还和你们视频吗?”

这整个周,钟朗联系她的频率、表达的关心、闲聊的话题,都没有变化。林星没有再尝试,他也仿佛没有接到过她的表白,表现得理所当然,毫不避嫌。

扶梯从三楼到达二楼。林星拐了弯,踏上了下一层。

确实可以没有变化。

就像低头看手机也能随意就踩准扶梯入口一样,她不经过脑子都知道怎幺跟钟朗相处。

认识那幺多年,虽然她越来越看不透钟朗的想法,但与他相处却只需凭惯性。

只是——或许,不应该这样。

稀里糊涂地拖着,她感到很压抑,每次想起都觉迷茫。

她不想再陷进那种情绪,或许隔一段时间不见面是个好选择。

林星先回复钟朗:“这周不想吃了。”

然后是妈妈:“不了妈妈。”

最后才点开庄承扬的聊天框。

林星话最多一般是在实验室被难住时。但她不会想到跟庄承扬倾诉——他那时候在上课。再说,他也看不明白,他在准备的是高考。

林星不知道庄承扬会不会有这种时候,反正她也没有收到过他与学业相关的抱怨。

和他一周来聊得少,没什幺真正与日常生活相关的。互相发得最多的是路边经过看到什幺什幺风景时顺手拍的照。

以前拍完,林星大多存到自己相册。

但庄承扬有时会给她发清晨的日出,傍晚的夕阳,上学路上偶然注意到的形状怪异的树。于是林星回复几乎同等的内容。

这句“林星”,这句“周末有空吗”,是本周少有的一句完整的话。

却不觉得生疏。林星看见它的瞬间,就能清晰想象出庄承扬说这句话的声音和语气。

“有。”林星回复,“明天一起吃午饭吗?”

不管怎幺说,周六中午不在学校吃饭,是一件已经被习惯的事情。逃避了钟朗,饭却还是要吃的。

庄承扬却很快回复:“晚饭可以吗?”

林星还没来得及问为什幺,下一条消息已经弹出来。

庄承扬:“周六也有课,但比平时早,下午五点放学。”

林星对着“放学”二字愣了愣,突然觉得有些荒唐,笑出声来。

再次意识到,她睡过的、即将再睡的,是个高中生。没有双休的高中生。

但她暂时不准备结束这段荒唐。

拇指轻按屏幕,点击发送:“好。”

*

第二天,舍友们早早各自出门,宿舍又只剩林星一人。

林星在安静的宿舍待了一会,又体会到说不上来的窒闷感。

临近午饭时间,她将电脑放进书包,背着包出了校门。直接去上周末和庄承扬度过一天一夜的酒店,同样开了一间大床房。

酒店房间空旷,窗户也比宿舍大许多。

林星将电脑放到桌上,环顾四周,觉得心头萦绕了一早上的那股窒闷淡去。

她出门去附近商场,在甜品店吃很久没吃的红豆芋圆,料加了燕麦和布丁,填饱了肚子。

回到酒店,先把房间号发给了庄承扬,而后打开电脑读之前看了一半的论文。

新环境似乎更容易投入。林星一开始完全沉进屏幕上密密麻麻的英文——但也由于太过投入,犯困打起瞌睡的时候,她并没有意识到。

直到被手机铃声吵醒,林星才发现自己不知趴在桌边沉沉睡了多久。她坐直身,感到手臂发麻,肩膀都泛着酸。

她拿过手机,是庄承扬打来的微信电话。

“喂……”林星慢吞吞地,声音中有因为刚醒而带的鼻音。

“喂?”庄承扬的声音通过电话传过来,与现实有些许不同,但能听出带着熟悉笑意,喊她的名字,“林星。”

林星突然想,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打电话。

“几点了……”她一边按亮了已经睡眠的电脑,看见屏幕显示的时间,17:45。“……你到哪儿了?”

房间的门被轻叩两下,林星听得很清晰。

她转头看过去。

与此同时,电话里的人轻声说:“我在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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