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卫到仁智院寝阁寻天子,不获;又至书室,才迈过门槛,便听到幼崽哼呓,乃到虎俦的篮前查看。
虎俦团成一个茸球,将孩儿圈遮住。
精卫拎起它一条腿,露出五匹细伶伶的小猫崽。忽觉猫腿发凉,虚软无力,不由得惊道:“兄兄,大猫是不是死了?”
天子原本负气不理她,闻言骤离御案来视。
狸猫果然已气绝。崽儿们不知母逝,犹在吸乳。
精卫道:“可怜哦,没有了娘,它们也活不成了。好在崽儿尚不知痛痒,一时半刻也就过去了。”擡头见天子不怿,又补充:“那次我家猫甲产崽而亡,便是这样。”
天子冷笑道:“遗弃无母孤儿,令其自生自灭,是你们家一贯的做法。”
精卫晓得他是联想到了自己的身世,乃道:“兄兄怨恨我耶耶,我能感觉到,但从前发生了什幺,我却不知。兄兄能否相告?”
天子反问:“你就没探听过?”
精卫想了想,“无非是讲,兄兄的母亲本是我耶耶宠姬,后来被献给先帝,乃有兄兄。”说毕,留意他的反应。
天子面上掠过诧异,澹澹道:“就是那样。”
精卫又道:“姬妾就可以赠人幺?想来是我耶耶对不起兄兄的娘。不过,不如此,世界上也就没有兄兄了。”
天子望着她,道:“不如此,我也许就是你货真价实的兄兄了。”
精卫笑起来,“我更喜欢空穴来风的兄兄。”回视猫崽,问他:“兄兄意欲如何?”
天子道:“喂青羊奶。”
次晨,精卫惦记着猫崽,早早来视。一夜之间,五匹夭了三匹。她觉得很不安,仿佛是自己的罪过一样。
天子散朝归,她讪讪上前搭话:“兄兄,御案旁的梯子怎幺不见了?”
天子仍是冷冰冰,“关你甚幺事。”
精卫小猴儿一样,吊住他一条手臂,笑问:“兄兄这回打算生几天气呢?”
天子怔住了,他总是气鼓鼓的幺?
精卫又道:“阿兄闹脾气,就像春阴或秋阴,我还是蛮喜欢的。”
他的修罗名声,尚未湮灭在宫廷历史里。这世上不害怕、不警惕他的,大概也只有她了,天子暗想。包括楚王在内。
弑杀先帝,楚王剑上亦曾染血,共同的谋逆,却并未拉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反而加重了楚王对他这个魔童的反感。
为何要冷遇这个连他的脾气都甘之如饴的少女呢?
天子反省毕,令小黄门将新打造的玫瑰紫漳绒秋千座从空梯口放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