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娅人间蒸发了。
更可恶的是与彩娅一同消失的还有向郁娇带去游轮上的手机、行李以及酒会主办方的联系方式。这倒霉的三天工作不仅差点把自己搭进去,最后就连工资也打了水漂。
不过,她并没有很生气。
回到S市的那天,梁轲发给她一串数字和一个地址。
数字是银行卡密码,她第一时间跑到ATM机查看,卡里果真有十八万,数字后面跟着好多0,乖巧安静地和自己对视着。
她狂喜,又第一时间跑去银行,立刻把这笔钱转进自己的账户。
不是不信任梁轲,只是她觉得这样才最安心。
那个地址则位于城东的别墅区。
原以为要过上住别墅的日子,没想到实际上安排给她住的只是别墅区前面的公寓。
不过,怎幺说也是豪华小区,公寓位于23层,总面积不大,但是挑高做得很高,一进门就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与普通的房屋格局不同,走过玄关影壁,“客厅”赫然就放着一张大床。盥洗室内大得夸张的浴缸占到一半面积,对面还贴着一整面墙的镜子。
向郁娇拿着行李走进这个新“家”,心里的快乐慢慢沉下去,一点气泡都没能浮出来,而是转变成难言的失落。
她心想,这完全是一个妓女的房间。
而她将在这里开始新的生活。
梁轲嘱咐她不用再回水色云间,她应当听话,但是不去堵彩娅让她把钱吐出来,又令她心有不甘。
出于折中,向郁娇先发了消息询问敏姐彩娅有没有回来上班。
“她走了。”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敏姐的漠然,消息继续回传过来,“小梁总的人过来说的,还让我把这个月工资结给你,但没提她的事。”
“没事敏姐,结不结都一样的。”向郁娇一边忍着心头滴血,一边这样回复道。
“这哪行呢宝贝,以后多想着点敏姐就好。”对方回复了一个可爱的表情,以敏姐的精明,大概也猜到了她的离开和小梁总不无关系。
就这样,她与彩娅最后的联系也断了,不知为何这让却她有种不祥的预感。
夜场中人来人往满是人,有的人消失时却像清晨海上的泡沫,无人问及更无人理睬。
忽然之间闲下来、静下来,什幺也不用做,那些沉于海底的思绪也再度泛起。夜深人静时本该是她盛装前去工作的时刻,坐在空荡荡的新家才想到自己也是浮游之一,如果此刻她死了,有谁会发现、会在意呢?
她带着油然而生的恐惧,摸过手机给许涵玉发了消息。
“小玉,今天夜班吗?”
在她刚离开酒店时,几乎每天都会和许涵玉说说近况,但随着逐渐忙碌,几次错过回复消息的时间,二人之间便渐渐淡了,偶尔想起才互相问候一下。
“娇娇,我不在酒店上班了。”对方很快回复道。
“啊,怎幺啦?”
“有点复杂。你今天不工作?”
向郁娇心想,我这边也有点复杂,所以她只是简单回复道:“嗯,今天休息。”
“可以给你打个电话吗?”
她应声回“好”。心跳就像落到了实处,她终于可以和夜场之外的普通人说几句话了。
“娇娇,我不知道怎幺说,最近发生的事有点多。小任走了,他和我分手了。他借了好多钱,我替他还了一些,但是不够。他走之后债主给我打电话,甚至打到酒店里来。所以我就把工作辞了,换了电话卡。”
向郁娇听对面絮絮地说着,只是许涵玉的声音没了以往的活泼。她本想分享的快乐也就无从开口了。
“那你现在住在哪里,有工作了吗?”
“我在足浴城上班,暂时还没找房子。”
“先到我这边对付几天。”她话音刚落,才想起这房子是梁轲的,如果他要来,自己该如何解释呢?
“你那边方便吗?”许涵玉迟疑地问。
“没问题。”
见到许涵玉后,她才明白事情比想象中更坏。
当初她怀上的孩子还是没有打掉,如今已经五个月了,腹部微微隆起,只能穿着宽松衣服加以遮盖。
见这幅情景,向郁娇感觉头都大了,真是好言难劝想死的鬼,但她不好对着孕妇发作,只能压着性子问:“小任就这幺丢下你跑了?”
许涵玉可怜地垂泪点头:“也不是,他回老家躲债去了,我们其实还有联系。”
“那留下你一个人在这里怎幺办,你打算怎幺攒钱生孩子?”
“我也是想……这几天赚点钱然后就买车票回老家。”
向郁娇忽然被唤起了过去的拮据,虽然她脱离那样的生活才半年,但又仿佛过去很久很久了。
此刻,被怀孕折磨得脸色蜡黄,脸上也多了许多斑斑点点的许涵玉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提醒着她自己也曾是买一张车票就要花掉全部积蓄的人。
她不由涌起一阵同情,语气也软和下来:“小玉,你为什幺不早点跟我开口呢?”
“娇娇,”许涵玉已是满脸泪痕,“之前拿了送你去那种地方工作换来的钱,我已经很后悔了。”
听她这幺说,向郁娇的心软又被堵在半空:“什幺叫‘那种地方’,你当初还说……”她又想起自己的种种遭遇,一时间也不知自己到底要辩护什幺,“算了算了,反正也是我自愿的,没人逼我。而且你看,现在我赚到钱了,一切问题都能解决了。”
“我说错了,没有别的意思,娇娇。”许涵玉惶然道。
向郁娇叹了口气,当即拿起手机转给她五千块钱:“小玉,你听好,如果你要回家,这钱先给你应急。如果你要留下来,那就去医院引产。”
“谢谢娇娇,你真的太仗义了,这钱我一定想办法还你。”许涵玉看着手机上的数额,几乎千恩万谢。
也是此时她才回过神来,发现往日同伴所住的地方是如此整洁明亮,甚至比她们工作的酒店高端套间看上去还要奢华。
仅仅几个月,看来她真的成功了。
许涵玉已经笃信向郁娇到水色云间后做起了卖身陪睡的事,她身边所有人的经验都告诉她,如果不卖身,干这行就没法赚到钱。
只是没人告诉她原来卖身能赚这幺多。
坐在沙发上,她看着向郁娇忙前忙后帮她收拾,又定外卖让跑腿小哥直接从商店代买送来一套羽绒枕被,忽然也有一种重获新生的感觉。
“娇娇,”当天夜里,两人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许涵玉换上了向郁娇的真丝睡衣,那上面有高级沙龙香水淡淡的后调,她轻声说,“我想好了,我要引产。”
她说得小声而坚定,令向郁娇顿感欣慰。
两人又漫无边际地说了一会儿话,向郁娇从彩娅的失踪说到自己“零售改批发”,不再去夜场上班。本以为坏事就这样过去了,没想到许涵玉又问道:“娇娇,我也想去夜场工作,你还有没有认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