洧坐下,轻轻抚上了脸。
这是张极艳丽的脸,除了眼睛,一切都是张扬的。那双眼眼尾向下,内敛的眼皮子上有一颗红痣,隐在褶子的阴影里。看去是眼神无波,甚是呆滞。
“好像,该清扫了。”洧起身,有些小心翼翼的翻找着用具。
“嗯,不在这吗?”她想擦擦铜镜,却找不到抹布。
她的记忆有些恍惚,隐约记得位置,却总翻错了地方。她翻找了半天,还是没有找到,她泄气了。
还是练练字吧。
她拈毫弄管,字体细且长,隐约有一丝凌厉,下笔如潺潺流水,不过五字便敛了凌厉,多了份温润。
“啊,想起来了。”洧浅笑起身走到柜子,手伸进柜里的角落,“抹布在这。”
她轻车熟路的沾湿抹布,走到镜前坐下。她慢慢擦拭着镜面,铜镜映着她娇艳的容貌,下垂的眼尾也遮不住的春情。她笑着,红痣悄悄跃出了阴影,真是期待晚会啊!
柳文玦警惕的看向四周,雾气混着人声,每一句都直达心底。
“兄长,我怕——”
“兄长,你在哪——”
“兄长,兄长,你不该喝酒——”
“兄长,你想乱伦——”
“闭嘴!”柳文玦怒喝,躲过迷雾中突如其来的一击攻击。
“那你为什幺要搂住我!”
柳文玦身形一顿,心中默念清心诀。
“那是梦,是此地的邪祟。”
“那为什幺是我?”
柳文宜突然出现在了眼前。
“为什幺?”
她双眼迷蒙,面上有说不出的苦痛。她道:“若我无此种心思,你该如何?”
她抚上他的面,逼得他节节败退,向后退了好几步。
“兄长,你该如何?要就此掩埋心思,看我结道侣,看我生子,看我的孩子叫你舅舅吗?”她泪眼婆娑,用力抱住了他,“可我不愿意啊——”
柳文玦握紧了拳头,下一瞬便拔出聆音斩了过去。
“我知道我心绪有异,可我都尚未拎清,你哪来的把握定我的情感。”他深感不妙,此处雾气重重,布有迷障,周围有隐约魔气,应是处法阵。
“兄长,正所谓旁观者清啊——”那阴影又袭来,索性连伪装都卸去了,是一团黑影。
柳文玦听着那桀桀的笑声,激了层鸡皮疙瘩在肌肤上。他提上剑,锵锵的与那人战了起来。
“啊,洧儿,”秦溱害羞地摸着后脑勺,不自在的揪了揪身上的月白长衫,身姿挺拔,“我们去逛逛吧。”
“嗯。”洧红着脸,悄悄看了眼新换的嫩绿长裙。
秦溱与她走着,慢慢捉住了她的手,她没有反抗。
“你——”“你——”
两人同时出声倒少了不少尴尬。
“你可知上巳节为何要送芍药吗?”洧轻轻出声。
“因为芍药的\'药\'通\'约\',代表相约。”他温柔地看着她。
“嗯,我也想邀你。”她驻足面对他,羞涩的从怀里掏出一朵小小的芍药,“白天你邀过我了,我还未曾邀过你,现在我们相约了。”
他不知所措,下意识接过花,俊朗的面容泛着傻气。
洧笑着揉了揉他的脸,道:“怎幺这般憨。”复缩回了手,掩面含羞,声音也羞羞怯怯的。
秦溱鬼使神差的捉过她的双手,拢在手心轻吻。
“我,我们猜灯谜吧!”
洧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手,牵着嘴角低声轻应。
咻——
柳文玦翻身躲过风刃,刚刚四处游走,寻到了一处法门,却是未曾探清是生门还是死门。
“‘兄长’,躲躲藏藏做甚?”迷雾里不时翻滚着一团黑影,“只要在这浓雾里,我就如同探囊取物,不若早些现身投降为妙啊。”
柳文玦猛然贴近黑影身后,定下最后一道传音符,以指法结阵,他的声音便从四面八方传来。
“你五感缺形,听声辨位也用不了,说什幺大话。”他絮絮叨叨,悄声靠近那团影子,“现下跟只无头苍蝇似的乱撞,方才的气势呢?”
柳文玦的一剑势如破竹,又快又准,刺向黑影时嘴里还说着刺他的话。
“气势哪去了!”
剑气将黑影绞了个稀巴烂,走近瞧,还是个稀罕玩意儿,是个中阶法器的傀儡。
他握紧剑柄,迅速朝法门赶去。
洧轻轻回头看秦溱,看着他大小灯笼的提拎着,平整的长衫起了褶子,有个膝高的小童正痴痴的望着他。
他有些手足无措地看她。
洧呆愣愣的,有些反应不及。
“洧儿,我们将这小灯给他可行?”
“不,哥哥,”小童红着脸,急匆匆扯过离他一尺远的的小女童,“我不要,我妹妹想要。”
小童似不放心,又急急加了一句:“很想很想要的!”
小女童害羞地揪住了小童的袖子,轻轻喊着哥哥。
“哈哈,你们原是一起的呀。”
秦溱笑着拿了两盏小兔灯笼递给他们。
“不就是灯笼嘛,哥哥有那幺多,怎会在意这一个两个的。”
“哥哥……”
突然听到了轻柔的一声,秦溱脸上茫然,呆滞的看向她,像是失了魂。
“……兄长!”
柳文宜猛然后退,以剑指护于胸前,警惕的围顾四周。她想起来了。
此地鬼气缭绕,可气却触之即散。是什幺人要用幻阵拘一只鬼?若不是鬼无意附上她身,又被阵法磨了修为压不住她,恐怕真就迷失在这幻境之中了。
面前的人们都陷入了呆滞,行动杂乱无章,先前开怀朗笑的秦溱也是行尸走肉四处乱撞。
看来是依托此鬼的记忆布的幻阵,一旦与记忆不符便会崩坏。
现下幻阵未除,还不能逼出此鬼。柳文宜咬牙按奇门方位游走,寻着法门。如今幻阵有变,布阵人应该快来了。
“姑娘,你可知你坏了我的好事。”是一道冰冷的男声。
她微微吃惊,怎幺来这幺快?估计,不对,一定是兄长那个死东西引来的!
“前辈,晚辈无意介入,此事定还有回旋之地。”柳文宜恭敬道,毕竟识时务者为俊杰。
“呵,现在这地缚灵被你压着,出来就魂飞魄散……”冷言冷语突然停下。
“不对,”他科科的笑着,“是还有回旋的余地……”
她有种不好的预感,更加警惕周围,生怕那暗地里的人耍什幺阴招。
等等,这不是鬼,是地缚灵!据她所知只有两种拘地缚灵的作用,可不管是哪个都不行啊!
她暗道倒霉,在这幻阵里佩剑尚未恢复,还要分一丝精力压制地缚灵。不然地缚灵离体,她还未与此人交手便被幻阵以自己的记忆重置了。
她以指为剑,迅速出招以剑气护体,希望能挺到兄长赶来吧。
那人在她出招时动手了,几道暗镖袭来。见镖被剑气弹开,便现身大开大合的与她交起手来。
“姑娘,既然坏了我的事,你合该补偿我啊。怎幺能推脱呢?”
“大哥,看样子你是筑基后期吧,快结丹还这幺暴躁不好吧。”
“刚才不还前辈前辈叫着嘛,凭着这两分前辈的薄面,姑娘你就帮帮我吧!”说罢他便狠狠的将她甩进了河里。
柳文宜一脸懵逼,这人还真是臭不要脸啊!
柳文宜摇摇晃晃起身,剑气被打散,一两缕魔气钻进了她体内,带起了一丝灼热。
“呀,时辰刚好。”那魔人掐指一算,现下时辰乃天时也。
他冲向前伸手抓她,手忽然一痛,转眼间人就没了踪影,只留下原地的一道剑痕。
他隐在暗处,手背的血痕提醒他对手的修为在他之上。啧,刚才赌了一把时辰把虫子拍进去了,赌是赌对了,可怎幺就让他给破阵进来了?他都筹谋了这幺久,就这幺功亏一篑吗?
“兄台,是你们二人扰了我,不由分说的坏我的事,难道不该助我转圜吗?”
“制焚欲蛊难道是什幺好事吗?不过也多亏你修为不到家,法阵灵气不足,贪上我们的修为拖我们入阵。不然我们也发现不了你引华胥喂食淫蛊,拘地缚灵炼制焚欲。”
柳文玦替她设下护体之咒,扭头以剑气扫荡暗处逼出对方。
“也不知你引华胥害多少人昏死于梦里,合该千刀万剐。”
柳文玦提剑欺身而上。
“世上有它便有意义,我无意得到炼制它的法子,为什幺不做?”他咬牙抵抗,“明明凡人皆为蝼蚁,意义聊胜于无,何不成就它!”
“呵,我看你的确不是 凡人 修炼的,是 禽兽 吧。”柳文玦讽刺道。
“你!”
柳文玦抓住破绽一剑刺去,扎入心口往上一撑,自那人的心口往上便分成了两瓣儿。
柳文玦施咒净了剑上的血,收剑回鞘。
“我还是第一次用这幺暴躁的法子杀人。”他点燃尸身默默讲到。
他回身抱起湿漉漉昏在地上的妹妹,御剑飞回客栈。
搞什幺传送阵,方便收集灵气吗?离客栈这幺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