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颖澜将瑶琴收回他自己的房间,凌若晓便带着他一起去往三楼的包间。
戏台本就建的高,要说观戏时最理想的地方,那就是三楼。
此时的凌烟楼已经将窗门尽数打开,阳光照射进来,戏台之上一览无余。
后厨趁凌若晓和颖澜在戏台上表演时就已经将客人们点的饭菜备好,仿若是踩点般,光线亮起时,饭菜的香味就已经随着侍者们一道道端来上桌的佳肴而弥漫于整座酒楼。
凌若晓和颖澜抵达包间时,戏台上刚好表演到男女主相见的戏码。
陆枫语男扮女装,手中折扇半遮面,为了演绎出祝英台对书生的暗中倾慕,他将男儿家的小心思尽展无疑。
眉目含羞带怯,侧身时却又是玉树临风,他笑得爽朗,仿佛并未对书生有多余的想法那般,与其称姐道妹。
妙兰的演技也很得心易手,她就像是真正耿直木头的梁书生般,始终不知道祝英台是个男子,更不知道他的心意。
这样儿女情长的剧情,让台下的客人们很是牵肠挂肚,他们沉浸在戏中无法自拔,就连门口来往的路人,都被曲笙苑的名头吸引,即便不吃饭,也驻足进来观戏。
台上戏腔声声悦耳,台下饭香阵阵扑鼻,一时间凌烟楼全场座无虚席。
“陆公子真不愧是曲笙苑的头牌戏伶啊”凌若晓倚在观戏的护栏旁朝下看,发现这男子竟360度无死角的帅,他换掉繁花似锦的男装,穿上学府的素青长袍打扮成学子,竟反而更显俊俏。
举手擡足之间,他将演技发挥得淋漓尽致,紧紧抓住在场每个人的眼球。
这让凌若晓忍不住想起一个自己曾经见过的帅姐姐,君纣羽。
恐怕她平时随意往那一站,也是会迷倒不少男子的吧。
凌若晓在心中暗笑不止,却没想目光随意一瞥,居然真在二楼看见了某道熟悉的人影。
她喉间一噎,差点被口水呛到。
“咳…咳!”
“殿下?!您还好吗?”颖澜见凌若晓突然躬身咳嗽起来,下意识地想伸手帮她拍背顺气。
可手在距离凌若晓不到五厘米时却悬在了半空,迟迟不敢下落。
他还不敢主动碰触异性。
“没,没事”凌若晓没有在意他的犹豫,她摆摆手,自己缓过了神。
“…那就好”颖澜眸子一暗,悄无声息地收回自己的手,没让任何人发现他刚才的举动。
凌若晓头疼地扶额,其实她当初写请帖的时候,在君家上面犹豫了很久。
君家是武将世家,家族历代都掌管兵权以此来辅佐皇帝,助其征战四方。
可以说在凤凌国的战史里,光是君家女子的名头就占了大半。
原本这些君家事迹与凌若晓并无直接关联,因为这都是上一代甚至上上一代的事,但……
凤凌史书里白纸黑字记载着,以前各国为了争夺领地战乱纷飞,在最终定局之战中,与君家并肩作战的老友战死沙场,其遗孤也因此被君家抱养,起名君涵,他也正是凤凌国皇帝凌月初的前任凤后,七皇女的亲生父亲。
所以归根结底,君家和凌若晓,算是名义上的亲戚。
君家现任的家主君毅是君涵的姐姐,论辈分,凌若晓还得管人叫一声姑妈。
她如今辅佐在母皇身边,职位是军部尚书,掌管各地驻军粮草,而且君毅膝下的长女君纣羽,也肩负镇北大将军一职,手握兵权八十万。
至少在七皇女小时候,因为君涵是凤后,君家还是和她有点头之交的,除了自幼就被送走习武的君纣羽之外,君家上下每个人都与七皇女相识。
可自从君涵因病与世长辞之后,七皇女不仅不学无术还恶名远扬,而且不曾登门拜访过君家哪怕一次,君家也就此与七皇女疏远不少。
考虑到君家背后的势力和兵权,凌若晓最终还是决定写下请帖,准备借此机会来重新热络彼此之间的亲戚关系,文笔用词之彬彬有礼,充满了对君家的崇敬之情。
最关键的是,由于凌若晓自身怕被君纣羽认出来,所以她落笔时邀请的对象,白纸黑字写明了是君毅。
但没想到应邀而来的人依旧不是君毅,而是君纣羽。
凌若晓郁闷至极,看来想绕过君纣羽直接去接触君毅是不太可能了。
正当她盯着君纣羽的背影出神时,对方也似有感应地回头望过来,一时之间,两人的视线就这幺对上了。
凌厉如刀锋般的注视让凌若晓心中一震,她只得端出凌烟楼东家的架子,朝远处的君大将军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点头示意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好在潘落和白卷正巧此时走进包间,这才没让凌若晓僵持太久,她赶紧转身面朝二人,为了避免再与君纣羽撞上视线,她甚至还离护栏都远远的。
“你们回来得正是时候!”凌若晓只觉得眼前两人的面貌是如此和蔼可亲,要不是颖澜在场,她怕不是当即就要冲上去给这两只小可爱一人送一个熊抱。
“剧本看过了吧,怎幺样?可以做吗?”凌若晓先是问白卷,眼中尽是期待。
白卷浅浅一笑“放心交给我便是”
“好!”白卷的话莫名有说服力,轻易就让凌若晓心安了。
“殿下,这位公子是?”潘落将视线投向另一位用面纱遮住样貌的陌生男子。
光看他暴露在外的那双美眸,就足以明白此人的样貌不凡。
没想到才一会儿不见,殿下就又招了只花蝴蝶在身边呢。
“他叫铃兰,是我新招来的琴师”凌若晓帮他们互相介绍道“铃兰公子,这位是潘落,我的贴身侍女,这位是白卷,我的……”
凌若晓话音一顿,才勉勉强强道“未婚夫”
白卷不太满意凌若晓的卡顿,而且介绍得不够详细,于是他在一旁帮着强调道“正室”
“对……正室”凌若晓白了他一眼,幼不幼稚啊你?
未婚夫?正室?
北冥颖澜的视线茫然地徘徊在白卷和凌若晓二人之间,愣了半秒他才终于想起自己该干什幺。
压下心中大写的问号,颖澜低头拱手,用不卑不亢的语气道“铃兰见过白公子,见过潘小姐”
皇族的教养让他在礼节上不能含糊,至少,对待殿下以外的人时,他依旧还是能保持住自己的步调的。
白卷凝视了他几秒,忽地笑了“公子不必多礼,凌烟楼能得你相助也是幸事”
他的言语里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的味道,让北冥颖澜很是不解。
原本他还在心中感叹白卷的美貌,可这一擡头与其对视,却顿时让他有种整个人都被看透的不适感。
那双少见的异色眸子,惹得他不得不树立起全身心的戒备,才能勉强抵挡一二。
“多谢白公子”颖澜收回礼节,仿若并没注意到白卷话中的含义一样,表现得十分淡定自若。
白卷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不再看他,转头就黏到凌若晓身旁,柔柔细语起来“你刚刚去哪里了?”
他凑到她颈边细细嗅闻,眸子一沉“有胭脂的味儿”
这儿还有别人呢!!
凌若晓无奈地推开他即将缠上腰的咸猪手“别闹”
“殿下~”
“松手啦你!”
潘落神情木然,她对这两人的互动早已习以为常。
“若晓殿下和白公子的感情看上去很好”颖澜望着那两人,状似无意地随口感慨,实则心里有些莫名的不快。
“或许吧”潘落嘴角微扯,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毕竟这两人的关系……说好也不算很好,说坏也不是很坏。
“或许…?”颖澜察觉到这句回答的不确定,有些意外地侧目看她。
潘落不愿在这上面多说,殿下和白卷公子再如何,也不是她能够在背后嚼舌根的,所以她很干脆利索地转开话题。
“方才在戏台上奏曲的琴师就是铃兰公子吗?”那场表演着实是深得人心,大家的赞叹之声直至曲笙苑上台都不绝于耳,
颖澜云淡风轻地点了点头,声音一贯清冷平静“是”
“你弹得可真好”潘落直白地向他翘起大拇指“在我认识的会弹琴的人里面,你是这个!”
看见朝自己伸来的手,北冥颖澜不动声色地退后两步,借此拉开自己与眼前女子之间的距离,随后才能有余力自谦道“…潘小姐过奖了”
潘落嘿嘿一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已经被人刻意疏远了。
末了她才突然想起舞台上还有另一个人,出于好奇,她扭头询问凌若晓“殿下,那舞剑的男子又是何人呢?”
凌若晓推阻白卷的动作骤然一顿,对吼,这妮子还一直误以为是她招了哪个舞者来上台助兴呢,毕竟人家连准备的舞服都是男装啊!
“那个……呃…他……”凌若晓咽了口唾沫,对上潘落满是期待的眸子,愣是怎幺都说不下去了。
她往左看看,是面色古怪想看自己怎幺解释的颖澜,她再擡头看看,是笑意盈盈等着她回答的白卷,看他这好整以暇的架势,很难不让人浮想联翩。
这贼狐狸刚刚提到胭脂,肯定是发现了什幺吧,绝对是发现什幺了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