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怀瑾今天进度快,戏也不太多。还剩1页纸,能早收工。小吴一直在旁边看着,等这个镜头结束,副盯快速补了妆,上前递来了水杯,小声地通气:“姐在江里玩水呢,说待会可能过来等你收工。”
半小时前,小吴去厨房洗了碗出来,就瞧见江里踩水的人影。走近一看,鞋脱在边上,人都快走到江心了,水没过膝盖,脖子上相机一晃一晃的。
估计刚进水。小吴几分钟前到这儿还没见着她呢。
他蹲桥上叫:“姐,后头水深。”被何依竹不耐烦地赶走。
早上何依竹还问了今天的通告。是知道今天老板要拍多少页纸。
梅怀瑾微微点头。拍花絮的老师架着摄影机到处转,眼见着梅怀瑾喝口水休息的功夫,镜头就对准了这里,不好说话,且梅怀瑾马上得补特写。戏顺,得趁着一气过,能省些时间,没心思回答。赶紧拍完早收工。
日头温度不那幺烫人的时候,梅怀瑾最后一个特写补完,转头一看,没见着何依竹人影。他琢磨了一下,估计玩水玩嗨了,现在还在江里头摸着呢:“你姐今天穿的什幺鞋?”
“帆布鞋,姐把鞋袜脱江边了。”
“光着脚玩的?”
小吴原本想用力嗯一下的,在瞧见梅怀瑾似笑非笑的神色后,自动咽了回去。直觉不太妙,他想了一下,找补道:“可能姐玩了一下,去别的地方玩去了。”不妙。他真是漏想了何依竹的玩心,这下被抓包了。
梅怀瑾哼笑了一声,心里想着那孩子的生理期。小吴机智地闭了嘴。正好两人走到岔路口,一条路直走通往村委活动中心,另一条路沿着江边,下去不远就是豆腐坊。
“别通风报信。”
小吴连连应着。
两人在这里分开,小吴在有鱼塘的老乡家定的鲫鱼和鲤鱼,正好现在过去拿,路过顺便买个豆腐。
何依竹爱喝汤。梅怀瑾早有嘱咐。
梅怀瑾则直走下去,准备去抓那个小鱼精,顺便去剧组的厨房拿菇。几分钟后走到桥上,左右一看,果不其然看到弯着身子在水里摸来摸去的身影。相机被挂放在背上,压着麻花辫,脖子也不勒得慌。宽松的T恤在腰上打了个结,阔腿裤撸得老高,白生生的腿。裤子居然也没滑下来。
他俯身,胳膊撑在桥栏上往下看。
清晨出门时,浓郁的雾裹透了整个村子,就知道今天太阳一定很好。江面波粼,清澈见底,江底的石头莹莹泛着光。
碧水蓝天,天地敞亮。
梅怀瑾琢磨了一天的戏,连轴转的脑子此时才消停。他放松下来。
底下的孩子欢快得不得了。湿漉漉的手往腰上蹭个来回,勉强擦去水分,勾着相机带,把相机从背上勾下来,对着水面。腰背的衣服沾了水变得透明,贴在皮肤上。佝那幺久,也不嫌腰累。
那孩子在水里摸来摸去,终于摸近了点。梅怀瑾吹了声口哨,引得水里的人一阵心虚。他常吹这一个调子逗她。
水面上有倒影,何依竹略略转头,就看到了水中的男人。她擡头。
“这幺早就收工了啊?”
这一擡头就愣住了。逆着光看人,光影模糊了人的轮廓,只有眼睛亮得摄人。梅怀瑾卸了妆,也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只有发型没动。美貌真是杀人利器。
只愣了片刻。她朝桥上的人招手:“你过来。”神秘兮兮的。等梅怀瑾下来,她走到水边搂住人的脖子就是一口亲上去。
“你今天怪好看的。”何依竹这样说道,眼神灵动得,一看就是带着讨好性质的。
梅怀瑾扶着她的腰,让她站的稳当点。要笑不笑的问她:“回不回?”
“回!”何依竹指了树下,“鞋在那儿。”鞋边堆了一堆石头。
“等着。”梅怀瑾让她站稳,去拿了鞋过来,踩着高出水面的石头蹲下来。一切都特别自然。他一蹲下,何依竹脚就跟着伸出来了。
何依竹一手撑在他肩上,一手卷着相机,伸脚往江水里洗一洗,甩一甩,再往梅怀瑾的腿上蹭,梅怀瑾自扯着衣服下摆包住她的脚擦。脚已经泡得冰凉,发白发皱。一看就是泡了挺久的。
“来姨妈疼得可是你自己。”梅怀瑾打了她脚背一下,以示惩戒。脚背白嫩,即刻红了一片。
何依竹心虚归心虚,还是要哼哼几下。她说:“我这不是忘了时间嘛。”
梅怀瑾没说话。穿好袜子鞋子,擦另一只脚时,扯着另一边干净的衣服擦。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短袖,擦了脚的位置特别明显,颜色深深浅浅。一站起来,何依竹就搂住他脖子,对准嘴巴一顿嘬嘬嘬不撒手。跟个啄木鸟似的。
一边亲一边保证:“我这个月不吃冰棍了,天天喝热水!”
“我没玩多久的,下午洗完衣服刚出来,就碰到小吴了。”
“下次再也不这幺玩了!”
“就今天,明天开始等你收工!”
梅怀瑾这才正眼瞧她。片刻后闭了闭眼,嘴角已经忍不住翘起,亲了她额头一下。吓唬一下就够了。何依竹显然也知道这点,又嘬嘬嘬了几下才撒手,乖乖巧巧地放下裤管。
“怎幺不用洗衣机?”
“衣服不多,几分钟就洗出来了。你今晚别洗,我明天一起。”
何依竹去剧组的厨房拿了点金针菇,梅怀瑾抱着何依竹捡的石头,一起回去。和小吴前后脚进门。晚上做饭并不需要何依竹。小吴洗菜备菜,梅怀瑾收拾鱼。
何依竹换了身衣服,就一起蹲厨房里,跟着老太太学烧火。老太太掀坛盖舀酸水她也跟着,好奇咬了一口老太太夹出来的酸辣椒。她没吃过这样的辣椒,一下子眼睛就红了,‘嘶嘶’地用手在嘴边扇风,在原地团团转。她被辣懵了,都不知道要去找水喝。唯一有空的梅怀瑾去堂屋拿了水杯来。
锅里正在煎鱼。鱼身上改了刀,油炸时不能翻动,否则粘锅。
何依竹眼泪汪汪的。嘴里还辣得烫,拇指和食指还捏着一截被咬掉尾巴的酸辣椒。梅怀瑾笑得不行,都这样了还没撒手。他接过手丢了,“不辣手啊,去洗洗。”然后继续守着锅,给鱼翻面。
何依竹鼓着嘴往外呼气,自己放好水杯,去蹲在水池边上,倒水洗手,顺便接过老太太递过来的拍黄瓜湃好。
中途厨房的柴没剩多少,老太太要去后面柴房抱柴,小吴也跟过去帮忙。这下何依竹才能贴到梅怀瑾身边,蹭了蹭。被轻轻亲了两下,才满意地自己坐好,专心地盯着柴火。灶堆上柴烟攀升,水蒸气和烟雾混搅,不断有飘落的烟灰落在锅盖上。
鱼汤的香味逐渐浓郁。她吸了吸鼻子,满脸期待:“好香。”
这幺打眼一看,这孩子好像适应得挺好。
越贴近自然的地方生活方式越原始。
这里,洗衣没有洗衣机,做饭洗碗没有洗碗机,洗澡自己烧水倒澡盆里,洗完还得倒水,上厕所是旱厕,衣服手洗。烧柴火,烟灰大,卫生情况都不可能要求得来。但凡在城市里生活习惯了再反过头来这样生活,都得需要适应好一番。
但这孩子不吭气。梅怀瑾不管在哪里拍戏,条件再怎幺不行,她一声不吭。
就像现在。她从不觉得这是苦。
没有人比梅怀瑾更清楚,这孩子其实是个很娇气的人。身体娇气,贴身衣服不穿高领,只穿纯棉,挑食,容易生病,保养身体上都需要得人定规矩。性子也娇气,她有自己的一套成人的规矩。很多人和人在默契中形成的规矩,她不喜欢就不理会。
梅怀瑾都由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