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日时,陶糕并没有守诺出现,再一日依然没有,于是又过一日,玉京终于是不想等了,化了真身外出觅食,一来二去好几个时辰方才归来,尚行直树桩旁,就见一名浅蓝布衣的女子靠坐在树桩一侧。
他转为人身慢慢走近,才发现女子正在熟睡,伸出脚尖踢了踢她的绣花鞋,陶糕迷糊着睁开了眼睛。
“你回来啦~”阳光有些刺眼,她微眯着眼睛开口。
“饿了,去吃了只兔子…”答着陶糕的话,玉京有一说一,不曾想过撒谎。
话音刚落,陶糕的脸色就沉了下来,眼看要哭,玉京忙慌慌从袖口掏出一袋桃酥递过去,“你没来,我等你好几天,实在饿的才去吃东西的,回来时路过集市,给你买的。”
陶糕眼角泛红,接过玉京递来的桃酥,虽是往嘴里送着,可依旧没忘揉眼睛...
她的兔儿,就是被这个家伙吃掉的,她忘不了。
玉京见她吃的饿怂,没了女子该有的斯文模样,微微瘪嘴皱眉,“且是慢点,怎幺跟没见过桃酥似的?”
“唔…见是见过,就是吃不着,而且…想吃甜。”一边往嘴里塞着桃酥,陶糕嘴里有些含糊的说话。
玉京看着她几乎狼吞虎咽的模样,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一个堪堪小了他680来岁的小丫头,风雪夜给他送来死兔子的半个恩人,头脑不太好用的小傻子…天远地远被卖来着北地,他看着她从少女嫁为人妇。
可每每见她,不是饿的像饥荒殣人,就是身上莫名出现各种红印…
总归,他有些情绪萦绕在心…可又不知如何解释那不明所以的滋味。
刚刚立春是时候,天气还没有开始热起来,她就匆匆被嫁给了范老二做媳妇,只是这不识趣的范老二,放着好好的新郎官不想做,偏要在成亲的那天下田里摸鱼。
要说能和陶糕这个半傻子相配的,自然也不能是个“正常人”,就这样大冷天的下了田,惊动了刚刚结束冬眠的水蛇,脚腕子被咬了一口,被人火急火燎擡回家时,村里大夫也只剩摇头叹息,说是就这5.6个时辰的寿命了。
范家婆母心里有气没处撒,只得拉了陶糕这个刚过门,房都没来得及同的新媳妇来打。
“背时的东西,嫁过来就没好事,两百个大铜子儿买了你,男人都看不住!房都不同就放了他出去野跑,要是他死了,我把你卖去窑子里!”
骂人的话夹杂着胡乱的耳光打在陶糕脸上,她疼的哭不出眼泪来,突然想起在南方时,有人被蛇咬后,都会抓了那长虫去找郎中配解药,这没有抓到蛇…自然请再多大夫来也无济于事。
她哭着求婆母开恩,她去寻了那咬人的长虫来,自然能救的夫君一命。
于是追着范家老二顽劣的足迹,她找了过来。那不深不浅的水塘子,偶尔能看见鲫鱼跃动的身影,想来就是这块田了…
她脱了鞋子进沟,伸手在刚刚化了冻的泥巴地里摸,想要摸出个蛇洞来,抓到那咬人的长虫,救她男人一命。
可她不过是个傻儿,哪里找的到位置,又哪里摸的来蛇,几番折腾,只见太阳都快落了坡,她光着小腿,露着满是稀泥的脚丫子,终于忍不住坐在田坎边哭了起来。
“你哭什幺?”
有人问到,却见她只是不停的抽泣,不闻来者。
人声加重,又是一声问道,“你哭什幺?!”
哭的正伤心的陶糕被背后声音惊住,猛的转身,看见身后一个瘦高男人,正背着几欲落山的夕阳与她对望,她有些看不清脸,摇摇晃晃站起身来,“我…我夫家被田中水蛇所咬,晌午时擡回家中,大夫看过,说是没得救了,我想寻了那长虫回家,可否配得解药…可是…可是我不知那长虫模样,更不知它所在何处,一来二去耽误到了这个时辰…我不知,不知夫家他…现在是否尚在人间!”
嘴里一边说话,陶糕突然的就大哭起来。
来人看的心烦,皱眉又问,“休得撒谎!你若已嫁作人妇,有了夫家官人,如何做得这身打扮?明明还是未出阁的双平髻与小裙,那又是那妇人装扮。”
陶糕听他问话与自己夫君的病情毫无关系,便不想再去作答,想着出门时婆母的威胁,只觉得自己找不到长虫回家,只怕被卖去窑子已成定局,她一边捧水洗净脚上淤泥,一边哭的更是伤心。
身后来人没想到自己的连篇发问都没有一句回应,心里有些不耐,可见她哭的难受,又有些于心不忍。
“你若告诉我,你为何嫁作人妇,依旧着这少女装扮,我便赠你蛇毒解药如何?”
哭泣的女子被他的话止住的啼声,怔愣发声,“公子可说实话?”
“实话。”
“那公子如何有的这蛇毒解药?”
“因为…”一个在正常不过的疑问,堵的玉京有些答不上来。
天色很快就黑了下来,陶糕更是有些看不清来人的五官,她迟钝的大脑执拗的等待着回答。
玉京在黑暗中准确捕捉到她迷惑的表情与精巧的五官,分叉的舌尖吐了吐,“因为,我得报你半个恩,你送我一只死臭的兔子,助我熬过了一个冬季,我帮你寻得一记解药,解你夫家之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