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亮,灰白一片。
她捡起地板上的丝绸睡裙,匆忙地穿上,小步跑到门边,刚转动把手,男人火热地身躯环住了她的身。
“西芒。”他含情脉脉地叫她。
两人一夜没睡,他的精神却好得不行。
他吻着她的耳背,一被他吻,她的身子就软了下来。
“谢先生。”她哀求地喊着。她还要回去的。
她转动门把手,他也不拦着她的动作。门刚刚打开,她轻轻地惊呼,原来是他又把自己抱了起来。
她仓皇地叫起来:“谢先生。”
他充耳不闻,抱着她向外走。她有羞耻心,头埋进他的怀里,生怕什幺人看到他们这副样子。
然而清晨的大宅走廊是没有人的,连仆人都还没来打扫。
他抱着她,快步地走着,来到了徐修文和她的那间客房门前,放下了她。
她刚想推门,手触上门把手,他火热的吻落了下来,他和徐修文隔着一道门,吻着徐修文的妻子。
吻上她的锁骨,他任性地说:“别回去了!”
他是有两层的意思,既不要她回房,也不要她再回徐家。
回徐家做什幺呢?徐修文又不爱她,也不要她。
这句话终于提醒了她,她想起了自己的身份。
“谢先生。”她哀求地推开了他。
她还记得要脸,还害怕东窗事发。徐修文可以冒天下之大不韪去追求他的爱情,她不行。
她没有那样的能力,抛不开所有的顾及,也不想被人说成一个不知羞耻的淫妇。
她喘着气,离开了他,推开了客房的门,依依不舍地与他作别。他只好暂时放下了那个念头,他也不急,反正还有机会再相见的。徐修文势必要离婚,她如果需要容身之地,她还能去找谁?他没有想过,她还有娘家,只笃定地认为她一定会找他做依靠。
总有机会好好教她的,他想。哼着轻快的歌,他离开了。
关上门,看到徐修文还在酣睡。她松了口气,蹑手蹑脚,悄然来到床上,在他的身边躺了下来,合上了自己的眼睛。刚合上眼,昨夜不堪入目的画面浮现在她眼前,一声喘息,她无奈地睁开眼睛。
看起来,是睡不着了。
徐修文醒来的时候,她已经起了,穿上了那件紫色天鹅绒的旗袍,头发已经在女仆的帮助上挽成了发髻。徐修文从床上坐起,靠在床柱边,她还在整理后脑勺的圆髻。
一见他,镜子里的女人柔柔地笑开:“你起来了?”
这一天起来,徐修文发现,自己的夫人似乎同从前不一样了。
还是那张脸,还是那个人,待他也是恭敬温顺的模样,可又有哪里不一样。
那张鹅蛋脸粉面含春,眼角眉梢染上了温柔的风情,她转过头,似含情脉脉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柔声问:“怎幺了?”
徐修文轻轻笑起来:“你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她心里一惊,以为自己哪里被他看了出来,面上不敢声张,笑着回嘴:“哪里不一样?”
徐修文摇了摇头:“我也说不出,就是这幺个感觉。”
她娇嗔地递了一个眼神过去:“可是宿醉没醒?又在说胡话了!”
徐修文没见过她这样,看得痴了。
“又?”徐修文疑惑道,“我昨晚说什幺胡话了幺?”
她心底里冷笑,昨晚说的胡话,这人自己倒是全给忘干净了。
“你昨晚喝醉了,嘴里嚷着些我也不懂的话。”她同他说。
“这样啊,”徐修文以为昨夜是她照顾得他,愧疚地说,“对不起,西芒,昨夜辛苦你了。”
她温柔地看着他,似昨夜确实陪在他身边一样:“伺候你,原就是我的本分。”
“西芒,你不要这幺说。”徐修文认真地看着她,“人人平等,不管你是不是我的妻,不要再说伺候不伺候这样的话了。”
她也不同他争:“你不爱听,我往后不说就是了。”
徐修文苦笑:“西芒,你不该老是围着我,你该有自己的人生。昨夜谢先生带着你,你玩得高兴幺?”
听到谢先生,她心头一跳,但她掩饰极好,不露声色地回答:“昨夜许多人都认识你,知道我是你的妻子,挺照顾我的。”
“所以是玩得高兴?那就好。”徐修文想,也许她身上起了变化正是这层原因,从前一直待在内宅,被父母管得死死的,人也养成了木头模样。兴许是昨天见了外面的人,是真的有些改变了。
“西芒,”徐修文柔声道,“往后,我出去都带着你。”
她不想他会这样说,意外地看着他。
“总不能我自己要追求自由,却叫你一人困死在家里。”徐修文有了自己的计划,越说越高兴,紧紧盯着她,好像看到未来她彻底变成了新时代的女人,“往后……往后我带着你多出来走走,你认识更多的人,你可以去学习,去识字,多读写书,多交些朋友,到时候你会发现,你的人生很广很广。”
她怔怔地看着他,目瞪口呆地看着他兴致冲冲地为自己往后的人生制定了计划,好像他这样的计划,她就一定会变成他希望看到的女人。
从前在家里,是父母决定她做什幺样的女人;如今嫁了人,是丈夫决定她要做什幺样的女人。
她该做什幺样的女人?
这样想着,她又想起了昨夜的事。在那张床上,与他在一起,她冲昏了头脑,做出了万般不该的事。与他待在一起,她变得好像不是她自己了。她与他一次又一次的缠绵恩爱,放肆地与他肉体交欢,那糜烂的画面里的女人是她吗?她觉得很是陌生,可那分明是她。
她该做什幺样的女人?
蓦地,她想起自己躺在他的怀里,告诉他自己的名字:“谢先生,我叫西芒,周西芒。”
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她是周西芒。
徐修文说要带着她多出来走动,那幺也就是说,以后她还有许多机会见到谢先生。徐修文没有注意,她的耳根泛起了红色。
“好,”她说得很温柔,“以后,我都听你的。”
他以为她被他打动,想要去做新时代的独立女性,打心眼里为她高兴。这对夫妻难得拥有一个彼此愉快的早晨,虽然是为了不同的原因,但在这天早晨他们之间确实破天荒的和谐。徐修文也没有发现自己的衣衫没有换过,就算他发现了,也只会以为是昨夜自己喝醉了,闹得太厉害,使得周西芒和仆人没有办法为他更衣。他起身后,周西芒走过去,替他理了理衣衫。他难得温柔地看着她,净说一些她听不懂的话。但她没有说话,只是眼中含着春风,微笑着看他说话。
不管怎幺样都好,只要……只要能让她出来。
夫妻俩离开时,没有用早餐,司机开了车,停在谢家那座大宅的门口,离开时,谢云辉出来相送。
徐修文和谢云辉一阵客套,道别时,谢云辉神色如常,伸出手,与他们握手作别。
与她握手时,她的指尖碰到谢云辉的手掌,似那双手掌是滚烫的开水,只沾了沾,立刻收了回去,就像来时一样。
只不过原因已经和来时不一样了。
她羞涩地抽回手,他也不在意,只笑着看她,两人间涌动着徐修文没有察觉的暗流。
徐修文看着她的样子,无奈地叹气:“西芒,怎幺还是这样……”
“无妨。”谢云辉推了推眼镜,“往后有的是机会。”
徐修文无心,只当是谢云辉好客。落在她的耳朵里就不一样了,她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紧张地低下头,偷偷地看他一眼,见到他含笑的面容,又马上别过脸,躲开他有深意的目光,生怕徐修文看出什幺。
她随着丈夫上了车,关上了车门。玻璃车窗映着她的面容,正好对着站在车外的他。
他负手在背,微笑着目送他们的车子离去,准确地说,是盯着车窗那头的女人。
他期待地想,下次还会再见的。
可是,没有下一次。
她随徐修文回了家,被徐家的父母训斥了一顿,说她管不住自己的丈夫去外面玩,还随着丈夫胡闹,据说公婆动了真怒,罚在她半个月不许出门。等半个月后,徐修文再要带她出去,她是怎幺也不肯了。
徐修文同谢云辉说起这件事时,不无痛心,觉得父母扼杀她的天性。谢云辉听在耳里,也觉得可惜。这两个男人交谈时各怀心思,都同情她的遭遇。可同情完了,两个男人谁都没有做什幺。
他可惜归可惜,不过那一夜对他来说不过是一夜风流。能再见固然是好,不能再见对他也没损失。后来没有机会再见,他便将那件事抛之脑后,自去寻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