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摸黑点上了灯,发现了夏松梦的异样。她问夏松梦怎幺了,夏松梦只说时想喝水拿错了物件,被烫到了,才把东西摔碎。寒月没多说什幺,匆匆给她包扎好,趁她睡着后,向小可汗禀报了大沈女子的情况。
方夜听完寒月的禀报,不怀好意地看了眼方谭。方谭挥了挥手,“你先出去。”待寒月退出了,他才对着哥哥耸了耸肩。
“她太脆弱。这样却跟普通女子没什幺不同了。”
方夜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她可不能死。这女人……留着大有用处。”说完,便走到地图前,细细看着上面描绘的每一座山峦。
方谭眉头微蹙了一下,很快恢复如常。
身材高大的兄长背对着他,他的目光越过方夜的肩头,看见三座近乎平行的山。在往东北方向,是一片宽阔的平原,沈国那个新上任的将军在其中驻扎。只是那里离寅浡的驻地太远了,他们不甚了解。
倘若攻下漠城,那片平原,也在方夜方谭的计划之内。
帐篷外,连续下了数日的大雪,突然停了。苍茫的歌笛山绵延无边,静静地横亘在漠城与寅浡军队之间。偶尔有惊鸟飞起,叫声回荡在山谷中。
浓重的雾气浸染了衣物,夏松梦仿佛置身井底,脚尖传来被涟漪触碰的轻微痕痒。
她忽然感到全身发凉,不知怎幺的,听见了耳边衣物摩擦的声音。她睁开眼,一丝光亮从帐篷门口投了进来。
天亮了,寒月正在整理着什幺。
太阳才刚升起不久,将歌笛山的阴影投在漠城城东。府衙位于城中心,不受山体阴影遮蔽。朝阳的光芒照亮了窗户,燕枝蔻惊醒了。
外面的人一听见她的动静,立刻端了热水进来。“将军吩咐,您起身后到书房见他。”说完,将帕子拧好了,递到她面前。
燕枝蔻心虚,接过帕子,匆匆收拾完毕,走到了书房门口。
而唐古和唐今却没有她这般待遇。在柴房里凑合了一夜,差不多与燕枝蔻走到书房的同时,两个高大的男子踢开了房门,将他俩叫醒,对昨日之事盘问起来。
燕枝蔻敲门时,邢麓苔正望着书房中的一副题字出神。不知为何,这几日他总觉得有一丝微妙的不安,然而家国大事在眼前,他只好先压下这股烦躁。
燕枝蔻踮着脚轻轻走近,扯了扯邢麓苔的衣角,一阵抢白。“邢哥哥,我先认错,好不好?我也没想到母亲会派他们两个跟着我,这我不知道,否则我一定让他们安分待着,不会给你制造麻烦的。”
说到后面,委委屈屈的,声音里几乎都要滴出水来。
而男人却并无怜惜之意,冷冷道,“你母亲若是担心你,我可派人护送你离去。”
“我不要!”燕枝蔻拒绝,“我就是为了助你一臂之力才来到这里,这个时候岂能弃你而去呢?邢哥哥,你也需要我,不是吗?”
“我最需要的是保卫漠城,守护大沈的每一寸山河,而不是为了救你,救一个蠢得暴露自己行迹的人,派我的人去冒险!”
燕枝蔻不服气,“我只是这一事做得不好,可是,你还有很多事情需要我,派粮的法子是不是我教的?甚至就连你派的粮食,都是因为我才有的!”
“我现在,只需要你回到你母亲身边去,不要再生事端。”邢麓苔拂袖而去,留下燕枝蔻一个人站在书房中掩面哭泣。
他听见那哀怨的哭声,顿了顿脚步。昨日辉字暗卫带他们回来时,有两人身受重伤,虎爪伤痕深可见骨。那两个家丁确实有些功夫在身上,若真的跑出去了倒也还好,可现在无疑是最坏的情况,辉字暗卫损兵折将,燕枝蔻留在此地,他还要护她周全。
夏松梦更是不知生死。
想到这里,他加快步伐,走出了府衙。
街上几乎看不到什幺行人。比起来到漠城时,如今的景象一派萧条。雪扫在道路两旁堆积着,邢麓苔心痛如割。
大沈的子民应该安居乐业,绝不是躲在家中惴惴不安。粮草足够撑一个月,蒋大人刘大人等率部下有条不紊地安抚百姓维持城内秩序,蓝余部已经出发救援,在战术上,邢麓苔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
但他还是感到痛惜。邢麓苔虽然出身显赫,却在驻守边疆的十年生活中对平民百姓的生活有了身如了解。不知不觉登上城楼,大片田地覆盖在白雪之下,雪面平整,偶尔能看见一两行动物脚印。邢麓苔知道,一块田地就是一家人一年的指望,城内有上百家人以种地为生,就有上百份心焦无可言说。
因此,他感到自责。
守在城楼上的士兵们看见将军来巡查,一一抱拳行礼,大声问好。天寒地冻,人在空气中说一句话便留下一团白气。他们仍然敬畏着邢将军,看着将军的背影,眼神越发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