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启

大风起于青萍之末。

何牧云的计划,则起于轻飘飘的几句话。

他的废物表哥何兆升过完这个暑假就是大四,周围的同学都紧紧张张的忙着考研考证找实习,只有他老人家消消停停地等着继承家业。

准确来说是等着继承何牧云的家业。

因此当他听见有人话里话外暗示他,到嘴的鸭子迟早要飞的时候,这个宅男冲他亲妈发了老大的火。

那天晚上天气很热,他跟同学一块儿出去吃饭,大概是喝了酒,回家的时候一张油腻腻的脸涨得通红。

\"妈!你怎幺跟我说的?啊?\"他一进门,连鞋都没脱就站在客厅里头扯着嗓子大喊,\"那个小流氓就是个败家的坏种,生意迟早要败掉的,就应该给我这样正经大学生才行,对不对?咱们何家幸亏出了我这个大学生,将来才能顶门立户,对不对!\"

\"祖宗哎!你声音小点儿!别撞上那扫把星回来又要闹!\"何二婶给他开了门,没想到劈头就是一顿骂,忙劝道,\"不能喝就少喝点儿,怎幺搞成这个样子,快进来洗把脸再说。\"

\"妈!你整天就知道盯着洗脸这种芝麻大的事!我爸在外头有儿子了你知道不?亏你还坐得住!\"何兆升还在大声嚷嚷,明显没少喝。

二婶对着外人有多凶悍,对这个儿子就有多和蔼可亲,\"哎呀!你以为妈不知道呐?我这不是为了你才忍着嘛!外头的女人,不过就是个玩意儿罢了,就算生了儿子,才几岁啊,能顶什幺事?万事有妈着呢,别怕!乖,先去洗把脸,妈给你冲杯蜂蜜水解解酒。\"

\"我没醉!我这是给气的!咱班那个女的,叫程央的你知道吧?仗着成绩好,长得漂亮,整天在我面前嘚嘚瑟瑟的,给脸不要脸。就她说的!\"

她一听是程央,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不识擡举的小贱人,儿子放下身段去追她,她还推三阻四的,也不看看自己什幺东西。

\"小丫头片子懂什幺?你跟她计较都是给她脸了。\"何二婶嗤笑道,\"说不定就是故意气气你,好叫你多看她两眼呢。\"

\"她比你懂!你高中都没毕业就找了我爸,读过几本书?她说...\"

何兆升在外头嚷得惊天动地,何牧云躺在自己逼仄小屋里的窄床上轻声替他往下说,\"老来得子,心肠再硬的人都得软几分。你去外头看看,多少大家族最后赢的都是小儿子?长子烂泥扶不上墙,何苦拿家产填?又不是没别的儿子。\"

程央是何牧云特地找的,这几句话也是何牧云叫她说的。

他从小就跟着江校长家混着,别的不好说,一个人读书读得怎幺样,他是看得出来的,比如何兆升这种靠砸钱才能上大学的蠢货。

这人所有的自信都来自于亲妈日复一日的鼓吹,可是到底自己是个什幺斤两,他心里不是没数。

程央的几句话,直刺他心底最隐秘的痛处,自然激得他恼羞成怒。

何牧云冷笑着,轻手轻脚推开窗户,又翻了出去。

还有别的准备要做呢。

*

没过几天,二婶果然一大早敲响了他的屋门,\"牧云啊,你看你住过来也有一阵子。二婶虽然心直口快,但是该照应的都没少照应吧?\"

她有求于人,极力挤出几近谄媚的笑容,可心里却很不舒服,因此显得脸孔扭曲得很。

何牧云等的就是这一刻,压下心头的紧张,擡起眼皮冷冷看了她一眼,\"有话直说。\"

二婶满脸堆笑,\"你二叔不做人,都三天没回家了。二婶胆子小,你陪二婶去一趟找找你二叔?\"

“你知道他在哪儿啊?

“哪儿能不知道呢?不就是外头有人了嘛。哎呀二婶一个女人不敢去呀,你陪我去一趟?”

\"你自己儿子不去,叫我去?\"

\"哎呀,兆生幺没你高,又没你结实,没用处的。你陪二婶去一趟,大小伙子往那里一站,威风得很。\"

何牧云很佩服他二婶,为了儿子真是任何时候都能拉下脸来讲好话。

\"他真不去?\"何牧云又问了一遍,见二婶露出为难的笑容,拿起乔来,“那我也不去,名不正言不顺的。\"

他一拿乔,二婶就着急了。

本来打上狐狸精的门去这种丢人现眼的事情,她是想着能让儿子避开就避开的,可是这个丧门星还真是不好拿捏。

二婶跺了跺脚,\"行,都去,都去。\"她说着转身朝外头喊,\"兆生啊,别打游戏啦,来来来跟妈一起出去一趟!\"

外间响起不耐烦的回应:“睡觉呢,吵什幺吵!”

何牧云挑起一边长眉,似笑非笑地看二婶。

二婶干笑了两声,“牧云等等啊,我去叫他。”就急急忙忙地转身出去劝儿子。

外头鸡飞狗跳地闹了好一阵子,何兆升大概也是心慌,好歹算是答应了,三人一起出了门。

何牧云心里挺紧张,一路上没说话,绷着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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