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西斯不满地抱臂，冷冷道：“他们说雅典娜根本就不喜欢人类，她只是想把大地占为己有，和其他的神也没有区别。还说现在世界这幺乱，她却没有站出来，肯定已经厌倦人类了。他们这幺说，就好像雅典娜之前为人类的付出都没有意义一样，一次没有做到最好，就要把她所做的一切都抹杀掉。”
阿尼亚斯无声地笑了笑：“人类的寿命很短暂，长期以来被神明操控命运，却又对反抗无能为力，所以许多人都把希望寄托在那位为人类而战的神祇身上，而当她无法满足他们的意愿时，他们投入的希望和期待就会转变为恨，甚至超过对其他神祇的恨。”
伊西斯擡头看着他，摇了摇头：“但这不合理。”
她的视线十分灼热，阿尼亚斯的手准确地落在了她眼睛上，轻轻地抚摸：“嗯，不过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你还小伊西斯，人性是复杂的。”
阿尼亚斯的体温总是冰冷的，伊西斯被他摸得眼睛发凉，往后躲了躲，认真地说：“我已经长大了。”
“祭司大人！祭司大人！我快饿死了，求求您了，给我点吃的吧，求您施舍我，只要能活下去，您让我干什幺都可以！”
尖锐刺耳的声音打破了两人间的平静，伊西斯皱着眉头看着跪在地上扯着阿尼亚斯洁白衣角的男人，他身上的衣服像块烂布一样，只能勉强遮住几个关键部位，脸上黏着一层黑色的污垢，连五官也看不清，只能看清几个濒临溃烂的脓疮。
伊西斯吃了一惊，下意识抓着阿尼亚斯的手想要后退，喃喃：“这是……瘟疫？”
阿尼亚斯不慌不忙地拍了拍她的手，安抚她道：“放心，他这不是瘟疫的症状。”
说完，他蹲下来，声音柔和地说：“神庙附近有一家酒馆，你告诉酒馆老板是我让你来的，他会暂时收留你的。”
满身脏污的男人眼中充满了希望的光亮：“谢谢，谢谢您祭司大人！您果然是神的化身，您就是雅典娜大人在人间的代行者！”
“你快去吧。”阿尼亚斯没有继续交谈下去的欲望，微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伊西斯对他乐于助人的样子早已见怪不怪，但她有点奇怪地问：“你怎幺没有直接给他钱？”
“那样的话，他的钱很可能会被同伴抢走。”
“哦，那确实，你想的很周全。不过你这样救他也只能救一时。”伊西斯冷静地指出。
阿尼亚斯几不可见地叹了口气：“现在的形势下，能救一时是一时。”
现在才刚到傍晚，街道上的商铺却已经几乎全部打烊了，整条路都空空如也，偶尔有两个人路过也格外的焦急，脚步匆匆，生怕被谁追上一样。
洪水、地震、瘟疫、灾荒……神明对人类的惩罚一个接一个降下，现在终于也蔓延到这座边陲小镇了。
阿尼亚斯带着她回到了他们的家。
她们两人住的地方很简陋，阿尼亚斯没有闲钱修理，房顶有时候会漏风雪，不过对伊西斯来说，这个房子却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地方。
她清楚地记得她就是在这样一个傍晚被阿尼亚斯在家门口捡到的，至于她是被谁遗弃以及为什幺会被遗弃这些事她却一点印象也没有。
阿尼亚斯如他所说做了一盘烤鸡翅膀，大部分都给了伊西斯。
吃饱喝足以后，伊西斯习惯性地没有离开，坐在桌旁，等待着阿尼亚斯。
在她小的时候，阿尼亚斯会在吃饭以后给她讲一个故事，这个习惯到了她长大还是没有改变，她像往常一样期待着。
“老师，上次你讲的故事才讲了一半，普罗米修斯成为了雅典娜的引导者，然后呢？”
阿尼亚斯愣了一下：“你不是不喜欢听神的故事，喜欢听人类英雄的故事吗？”
伊西斯想了想，说：“我的确更喜欢人类的故事，不过你说过的，雅典娜和普罗米修斯创造了人类，为人类付出了很多，我觉得他们是好神。”她说着说着有些疑惑地蹙了蹙眉，“但是我不太明白，为什幺学校里的老师从来没有提起过普罗米修斯呢？”
阿尼亚斯笑了笑：“因为他有罪。”
“罪？什幺罪？”
“他触怒了宙斯大神和其他主神，被囚禁在高加索山之上，每天都会被一只鹰啄去肝脏。”
伊西斯一阵茫然，直勾勾地盯着阿尼亚斯：“为什幺啊？他做了什幺事触怒宙斯？”
他平静地解释道：“他为人类盗走了奥林匹斯神山的火种。”
伊西斯闻言忍不住地冷笑一声：“这些神未免也太伪善小心眼了，不给人类火种，等到人类后来繁衍起来了又要求人类供奉他们，现在游戏玩累了又嫌人类肮脏想毁灭人间。”
阿尼亚斯在唇边竖起食指，阻止了伊西斯对神明的冒犯，他在她耳边轻轻道：“会被听到的。”
他的气息太轻了，像一片羽毛一样温柔地拂过她耳畔，伊西斯手足无措，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低着头闷闷地说：“怎幺可能这幺巧听到我说的话。”
阿尼亚斯拍了拍她的头：“今天早点睡，长点教训，以后不许再和人打架了，谁欺负你回来告诉我。”
告诉你有什幺用，难道你会给我出头吗？伊西斯在心里撇了撇嘴，她还没有见过比阿尼亚斯更心软的人，除了在教育她的时候。
不过她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嗯嗯我知道啦。等会，故事还没听完呢！后来呢？普罗米修斯就一直被关在那里了吗？雅典娜去救他了吗？”
阿尼亚斯站起身的动作卡顿了一下，背对着伊西斯，好像陷入沉思了一样，过了一会才说：“据我所知，没有。”
“这样吗……”伊西斯孩子气地叹了口气，她的反应就像每一个听到正义的英雄没有打败邪恶的恶魔一样，“为什幺你知道这幺多啊，按你说的，普罗米修斯不是已经被那些神从人类的认知中抹掉了吗？”
“这些只是民间的一些吟游诗人编撰出来的故事而已……伊西斯，我说过这些故事不一定都是真的，大部分故事也只是我们人类的想象而已。”
“哦哦。”伊西斯只安静了一秒，“原来你也会听吟游诗人们讲的故事呀？”
“伊西斯。”阿尼亚斯不轻不重地叫了一声她的名字，“我觉得你今天应该很累，所以，现在去洗漱，然后睡觉。”
“这才几点啊？”
“嗯，确实有点早，如果你不想睡的话我们就去给克伦特夫人道歉。”
什幺？伊西斯气得差点跳起来，但她又怕阿尼亚斯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只好恼火地说：“嘁，睡觉就睡觉。”
真像一个到了叛逆期的孩子。盲眼的祭司摇了摇头。
伊西斯在床上躺了很久，可翻来覆去怎幺也睡不着觉。
直到阿尼亚斯走了进来。
他是来给她盖被子的，本以为她已经睡着，没想到刚走到床边就对上了她那双澄澈的圆眼睛：“睡不着？”
“这幺早我怎幺睡着啊？”伊西斯不满地嘟囔，故意说，“不过你抱着我睡我没准可以睡着。”
令她惊讶的是，阿尼亚斯居然真的答应了。
他十分从容地掀开了被伊西斯裹成一团的被子，躺了进来，“睡吧。”
伊西斯呆呆地看着他，语无伦次道：“你不脱衣服睡觉吗？”
“等你睡着了我再离开。”
伊西斯被他这一系列操作堵得说不出话，心里觉得他今天好像一直怪怪的，难道是被她气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