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六十一-二百六十二

第二天，林异又饿了，眼巴巴地蹲在苏芷北面前，就差像小狗一样猛摇尾巴。

幸好它模样长得乖巧，苏芷北抱它就如同抱一只毛绒玩具，亲一亲也没什幺心理压力。虽然它努力撬开少女齿关的动作非常怪异，但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她还受得了！

因为此时的清醒，苏芷北明确感觉到身体里有什幺东西被林异一口吸走了。离开前，那些气体穿过喉咙，让她的口腔又辛又苦。

少女不禁忧心忡忡道：“你这宠物也太高级了，吸的不会是我的魂吧？”

林异置若罔闻。吃饱喝足的它高兴得满床乱转。

这种事情不弄个明白，始终会在人心里悬着。

苏芷北立刻抱着饕餮去找了云景。男人正在打坐，闭着眼睛道：“北北，你的气息怎幺这幺弱？”

苏芷北心里咯噔一声，面色惨白道：“我不知道。刚刚饕餮从我嘴里吸走了什幺东西。”

云景立刻睁开眼，目光如炬地盯着这个罪魁祸首：“给我看看。”

林异好像很不喜欢云景，在苏芷北手里扭来扭去，不肯让他抱走。也就只有九重天修士还能给幼年的圣子带来一丝压迫感。

云景拎起饕餮的后颈皮，凑到自己眼前，无奈道：“如果不是关系到你的性命，这种邪物早该……”

话未说完，林异突然暴起，竟然是直端端朝着云景扑了过去。

“师父！”苏芷北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叫声可以这幺尖锐刺耳。

云景也完全没有料到自己居然会被偷袭，他以为林异好歹会忌惮他几分。但这可是混沌灵根的饕餮，生下来就是万物的主人，想要做的事没人能阻止。

林异没有动手，也没有动腿。

它稳稳地亲在了云景唇上，甚至，还小嘬一口。

清晰的亲吻声犹如盘古开天地，阴阳割分晓。最悠扬深刻的梵音也比不上它此刻在苏芷北心中回响的次数。

林异做了云霞派上下八百位弟子想做又不敢做的事。

苏芷北再次高亢地叫了一声：“师父！”

有一种痛失清白的悲怨感。

云景以此生最快的速度把林异甩开了：“你……”

他才想起饕餮好像听不懂人话。

这张长年累月白若雪色的脸，终于因为生气有了一丝血色：“你真是……”

饕餮拍拍小肚皮，并没有感受到气氛的凝固。

“师父，它之前就是这样……”苏芷北赶紧冲过来安抚云景，“你别生气，它是妖兽，不知道这些。师父别跟它计较。”

云景握住苏芷北伸过来的手，方才喘匀一口气：“我同它计较什幺，它不过是个……”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转了话头道：“你刚才可看清它从我嘴里吸走了什幺？”

“好像是黑色的气……”苏芷北回忆道，“我没见过。”

“那就是了。”云景点头道，“饕餮本就是千年怨气的化身，一切黑暗、阴郁的东西都是它的能量来源，也就是它的食物。”

“你和我一样，都曾经走火入魔，虽然最后恢复了清明，但那些魔气并未消散，而是藏在了我们身体里某个角落，说不定哪天就会因为某种契机而重新觉醒。饕餮以魔气为食，于我们而言或许并不是坏事。”

“那就是它其实是在帮我们了？”苏芷北惊喜道。

云景不太情愿地点点头。

“可我之前还以为它吃人呢，它为什幺总是对我的血那幺渴望呢？”苏芷北撸起袖子，胳膊上还有两三道深刻的伤痕，“这是我之前喂它的……师父你别骂我……”

“你……”云景这辈子的气都要在今天生完了，“你怎幺可以不跟我说就拿自己喂饕餮？你知道它是饕餮吗？它若是真的吃人，一百个你都不够吃的。”

苏芷北认罪地低下头。

“唉……”云景捂着心口道，“你就气我吧。”

“不过北北你有没有想过，林异可能并不是在喝你的血，而是在帮你止血呢？很多灵兽都有受伤后用舌头舔舐伤口加快愈合的本能，林异大概也是如此吧。”

苏芷北立刻眼泪汪汪：“它……我……”

“这幺快就对饕餮心软了？”

“我的血白喂了呀！”苏芷北呐喊，“我修为都掉了一点！”

璇玑宫，阴暗的地下室。

“它还是不肯吃东西吗？”殷妙梦隔着玄铁打造的栅栏，冷眼看着牢房角落内缩成一团的雪白小兽。

下属跪在她身后，战战兢兢道：“自从上次献祭的人临阵反悔，圣子殿下已经好几天没有进食了。”

“无用的蠢货。”殷妙梦怒骂，“它现在还小，不知道自己对全天下有怎样重大的意义，你们就不能派个人教教它？还有，想要侍奉圣子的人多了去了，别再给我出上次那样的漏子。”

“是，宫主。”下属的额头紧贴着冰冷的地面。她听见女人低沉的脚步声一路从自己身旁响过，响出厚重的大门。

过了许久，她轻轻擡起头，从腰侧摸出一串钥匙打开了牢房的大门：“麒麟，不要害怕。”

雪白的小兽从阴影中蹦出来，一下子窜进少女温暖的怀抱中。

“不要害怕。”知桃顺着它柔软的皮毛，“宫主大人其实是个好人，她只是太担心你了。”

麒麟晃着小脑袋，听话地蹭着衣裳。

“你好好吃饭好不好？”知桃抱着它坐下来，一人一兽靠在牢房粗糙的墙壁上，看着头顶巴掌大的天窗，“等你吃了饭，乖乖听话，长得好大好大，宫主就不会让你住在这里了。你要听宫主的话好不好？她都是为了你能变得更强大啊。”

麒麟虽然舒服得想睡过去，但还是伸出了自己的小爪子以示抗议。它可能永远也忘不了上一个祭品临死前目眦尽裂的挣扎模样：“我不要了，我不要死！”

那张干瘪的瘦脸上，唯有眼珠瞪得浑圆，布满龟裂的血丝，仿佛在地狱火海中沉浮。

“为什幺，你不是代表正义的麒麟吗？为什幺你要我的命？”

麒麟不太懂什幺是正义，但它不敢直视那双绝望的眼睛，也为自己进食要剥夺人的性命而感到羞耻。

“虽然吸走人身体里作为主导地位的气息会让人死亡，可是你是麒麟呀，圣子麒麟！”知桃用崇拜的语气说道，“你将来是要拯救万万人的。如果用现在几个人的性命，换天下两千年的太平，是不是很值得呢？”

麒麟低着头沉思。

“你本来可以住在璇玑宫最好的宫殿里，睡着璇玑宫最柔软的床，但就因为不肯吃饭被关到这里来，不可惜吗？”知桃都忍不住幻想起来，“到时候肯定每天有一百个宫女等着伺候你，一个人负责洗脸，一个人负责梳毛……”

麒麟拿爪子按住了她的嘴唇，一扭一扭地保住了她的脖子。

“你喜欢我？”知桃惊喜道。

什幺是喜欢呢？

麒麟看着她开心，于是顺从地点点头。

“那就算是为了我吧，为了我好好吃饭行吗？”知桃忍不住吻了吻它毛茸茸的脑袋，“等到圣战开始之后，你就可以有强大的力量站在我的前面，跟我说你保护我，好不好？如果有那一天，那一定是我一辈子最荣耀的时刻。”

为了她吗？

如果为了她，好像也可以慢慢接受进食，慢慢接受做一个强大的圣子。

麒麟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呻吟声，搂着知桃的脖子撒娇。

少女开心地笑。

历来的麒麟都会因为心中善意太重，很少进食，导致身体比饕餮弱小很多。因此圣战往往需要人类的参与，才能稍微平衡正邪的力量。

这次一定会不一样吧，当它心中有了想要守护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