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旋手机响的时候她正在给可嘉戴项链,隔得有点远看不清来电显示,使唤甘睿去拿手机。
“谁的电话?”
甘睿拿起手机,“张思晨。”
甘旋愣了下:“你接吧。”
甘睿接起电话,几秒变了脸色。
“是我。”
“严重吗?”
“马上到。”
甘旋以为是张思晨怎幺了,心点点揪起,谁知道甘睿挂了电话就问她:“甘冽的身份证件呢?”
甘旋下意识回了句:“谁的?”没等甘睿回答她,她立马反应过来,踩着拖鞋慌乱跑着去拿证件。
“我去开车,你带甘旋出来,快点。”
可嘉连忙点头,火速穿上自己的外套,又拿起甘旋的外套。正好甘旋也出来了,可嘉抱着外套跟上她奔跑的脚步。甘旋跑得太快,直到上了车可嘉才给她披上。
“哪家医院?”甘旋浑身都在发抖。外套抖落,可嘉捡起来重新披回她身上,顺势轻轻抱住了发抖的甘旋。
“省人民。”甘睿的话像没带感情,但是车速又加快了几分。
“甘冽怎幺了?”
“晕厥,什幺原因还不知道。”
没人再说话。
可嘉想起见过一次的甘冽,高冷又可爱。
晕倒得太突然,看甘旋和甘睿的反应不像有病史,只能祈祷平安。
张思晨先到医院,在急诊抢救室找到甘冽的时候他还没醒,小小的额头上有细密的汗,张思晨摸上去才发现他在发烧。
抢救室忙忙碌碌,医生推了仪器过来,看张思晨在床边就问:“家属,单子拿回来了吗?”
“单子.......”
“拿回来了,这里。”穿着灰色呢绒大衣的男人拿着黄色的单子进了抢救室。
张思晨看了他一眼,再看病床上的甘冽一眼,手机铃声又碰巧响起来,来电显示是甘旋。
原来父子长得像是真的可以一眼看出来的。
医生接了单子就让他们出去等,两人都被隔在抢救室门外,张思晨才木然接起电话:“急诊一楼,抢救室。”
“高热惊厥,我帮忙做了急救,畅通了呼吸才抱上救护车的。小孩子常见,不用太担心。”男人看张思晨面色很差,拍着他肩膀安慰他。
“谢谢。”
“但是他晕倒得太突然,边跑边摔晕在地上。看医生的意见,清醒之后建议查下脑电图和心脏。”
“谢谢。”
“不客气,那你在这里,我就先走了。”
“好。”
张思晨垂着头说。
没办法,他没办法和他说甘旋马上就到,留一下吧。但是老天不知道是不是要成全有缘人,倪孟一步没走出去,甘旋三人就到了。
倪孟看到急诊大厅有家属跑来,然后惊讶地看到可嘉,再看到甘睿,最后目光定格在跑在最前面的甘旋身上。
见到了,剪了短发,满脸是泪的她。
甘旋要跑向抢救室的大门,倪孟伸手抱住了她。
“松开啊!”甘旋看都没看是谁抱住了她,疯了一样的挣扎,她要去抢救室,甘冽在里面,她要去看她的儿子。
“甘旋,是我。”倪孟吐出每一个字内心都在震颤。
甘旋红着眼睛擡头看他一眼,没有情绪的一眼,然后更加大声且嘶哑地喊了一句:“松开!!!”
愤怒且冷漠,倪孟不确定甘旋是没认出她还是怎幺样,愣在原地没松手。
甘睿脸色同样难看,正要上前,站在抢救室门口离甘旋和倪孟最近的张思晨先上去了。
“松开她。”张思晨直视倪孟,语气不可置否。一手捏住倪孟的手腕用力,一手拉着甘旋的手臂。
可嘉看张思晨上去松了口气,小声说了句:“幸好上去了。”
甘睿的怒火稍稍下去一点,接了句:“我以为他死了。”
甘旋看张思晨:“甘冽呢?”
“在里面,发着烧,医生让家属在外面等。”
倪孟听着两人说话,一点点松开甘旋。
抢救室厚重的门上有个有个小小的窗口,甘旋过去趴着窗口往里面看,想看甘冽在哪儿。
“往右边看。”张思晨告诉她甘冽的位置。
“看不到。”
张思晨牵了甘旋的手,拖着她往绿色通道走。救护车呼啸着来,推着昏迷的人下来,从绿色通道那侧进了抢救室。他刚到急诊就是从那里混进抢救室的。
两人想再混进去,被护士拦住了。绿色通道那侧的门一开一关,张思晨指给甘旋看甘冽在哪儿。
120的人把病人挪到抢救室的穿上,收了款拉着担架床从抢救室出来,抢救室的门又是一开一关,甘旋隐隐看到里面躺着的甘冽。
看了一会儿,张思晨又拉着她回来:“那边门口等,医生可能会叫我们。”
两人牵手回来,倪孟还在那里,甘旋终于正眼看他,又看张思晨。
张思晨解释:“甘冽晕倒的时候他刚好在,是他给甘冽做了抢救,还陪着到医院来,他是医生。”
“你知道他是谁吗?”
“刚刚知道。”
“真是巧,都碰到一块儿去了。”甘旋这句话的语气并不好。
张思晨实话实说:“不巧,我带甘冽去他住的酒店的。甘冽晕倒的时候我不在身边,多亏了他。”
“倪孟。”
倪孟看他们牵着手,挨着亲密地讲话,又想着里面躺着的小男孩和甘旋的关系,脑子里一团糟,全是来不及了,他回来晚了。
甘旋叫他,他才擡头,两人都正视对方。时隔八年,终于好好看了对方一眼。
倪孟看着甘旋,眼眶渐渐就热了。明明就是和记忆中一样的人,看不出为人妻为人母的痕迹,但是她站在那里就是和他毫无关系的样子。
甘旋平静得多,如果按计划明天正常见面,她今晚可能会忐忑一晚上睡不好。但是猝然这样见到了,她才知道自己比想象中释然得多。
“谢谢,谢谢你。”
倪孟张嘴好几次,最后还是问了:“我刚好救的,是你的儿子吗?”
“嗯。”
“他呢?”倪孟问的张思晨。
甘旋默了下,模棱两可回他:“不明显吗?”
倪孟笑了,笑得非常难看。
甘旋脸上都是泪痕,几缕发丝还黏在脸上。倪孟定定看眼前日思夜想的人,她的每句话说得都像当时说“分开吧”那样,决绝又没有感情。
倪孟想,当时电话那头的她应该也是这样,愤怒、冷漠又决绝。她往前走了八年,而他还留在原地。
倪孟苦笑,掏出手帕递给她:“擦擦脸。”不要哭。
甘旋接了。
抢救室门打开,走出来的医生大声喊:“甘冽,甘冽的家属。”
“在,在在在。”大家都往医生身边围过去。
“身份证件到了吗?要去办手续啊。”
甘旋回:“到了,马上去办,孩子怎幺样?”
“送来之前急救做得好,呼吸畅通。打了镇定和退烧针,抽搐也停了,办完手续就可以转到急诊观察室去。醒了退烧之后再做进一步检查。”
“好的好的,谢谢医生。”
倪孟走了,在大家都围着医生的时候。
医生回了抢救室,大家发现倪孟走了,但是没人再提。
甘旋把证件给甘睿,张思晨站起来和甘睿一起去办手续。可嘉拉着甘旋到旁边椅子上坐着等,医生说办完手续会推甘冽出来。
甘旋手里拿着倪孟递给她的手帕,触感柔软,隐隐有松木的清冽味道。
“你和倪孟一班飞机过来的?”甘旋问可嘉。
“嗯,他和我爸是同事。”
“他在锡市工作?”
“嗯,听说已经在美执业,家人也都还在国外,只有他自己回来了。”
甘旋低着头沉默了半晌,然后直起来看着可嘉问:“你说,事情到今天结束是不是好一点?”
可嘉毫不犹豫地摇了头。
甘冽出抢救室的时候已经醒了,躺在病床上的小人儿看了一圈,妈妈、舅舅、舅妈还有张思晨,不见救他那个人。
从看见他到奔过去晕倒,甘冽没看清他的脸,只听到了他的声音,也没有和他说话。
甘旋摸他额头,还烫。噙着泪用脸去贴甘冽的脸:“还有哪里难受?和妈妈说,妈妈让医生把你都医好。”
“妈妈,救我的那个人呢?”
“你想见他?”
病床上的小人儿轻轻点了头。
倪孟买了夜班飞机回锡市,去机场的路上用电脑写了辞呈,正准备给美国那边打电话,手机响了。
可嘉的电话,回去是该和可嘉说一声,倪孟闭上眼睛揉着突突作痛的额角接起电话,“可嘉,我在去机场的路上了,今晚回去。”
“倪孟。”甘旋的声音。
倪孟睁开眼,揉额角的手换到胸口,一下一下捶着。心口又闷又痛,像被钝物一下下砸在上面。
“嗯。”
“不着急的话,再在宣城留两天,甘冽还没有好好见过你。”
甘旋轻飘飘的话,在他的世界产生蝴蝶效应,把他整个人撕开又缝合。
他泪流满面,喘不上气,笑得像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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