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林玉一早便起了,欲去正院请安,佯装巧遇再见一眼父亲。
昨日叫爹爹提了棍儿便不理她,她便当着他的面对表哥故作喜欢,最后惹得他生气离去。
虽然当时气解了,可回来又心疼得紧,万一爹爹误会她真喜欢表哥该如何是好?
故而这日早早便起了。
却不想这一去便被母亲告知父亲下县去了,林玉听罢,顿时心儿一绞,眼眶微红。
爹爹以往也曾下巡各县,但皆会告知于她,却不想如今却背着她悄然去了。
原来,在父亲心中,她竟这般不重要。
林玉心中失落又郁气,在母亲面前还得装作无事,毫无异样,痛苦烦闷只得全副咽在心中。
待好不容易踏出屋来,没走几步便见前来请安的方姨娘。
远远见着还没认出来,方姨娘原本便削瘦得很,这一看竟更瘦了,只见她脸色苍白身材削瘦,全身病弱得好似一碰便倒。
方氏也见到林大小姐,原本如水的眸中渗出淡淡幽深诡谲,直把林玉看得直皱眉。
方氏也不多言对着那越发好看的少女阴沉沉一笑,径直入了房。
转过身,方氏笑意收起,手抚在小腹,眼角闪过一抹狠戾。
何春这个奸诈耍滑的丫头,自以为抓住了她的把柄,惯会拿乔,对她那点银子是惦记又惦记,她求了三番四次的堕胎药却遥遥无期。
心道若再不打掉,迟早要被这个贪心不足的丫唤坏事。
待她摸清那贱蹄子的底细,届时有得她受的,方氏脸色一狠。
林玉此时满腹心事,自是没有再管方氏,径直回了院。
回院不久,父亲身边的小厮石墨端着一个木盒前来。
“小姐,这是老爷走时嘱咐小的拿来给你的。”石墨递过一个盒子,林玉打开。
“昨日下值老爷让石砚回来备行李,又担心小姐身子,故而老爷亲自去寻了杨神医开了些补身子的药丸子,让小的今日给您送来。”
听到父亲临走前又特地去为她寻养身药丸,林玉心中又酸又涩。
爹爹走前分明挂念她的,却真真狠心什幺都不与她言。
摩挲盒子,又想起石墨留在府中,那爹爹身边岂不是没人伺候?
“石砚可跟在爹爹身边?”
“跟着的,老爷嫌跟着的人太多了,便只让石砚跟着,让小的留在府中。”石墨应道。
见小姐面愁目念,也只她挂念老爷,连忙安慰:“小姐莫要担心,石砚会武,定会保老爷一路平安。”
听罢,林玉心中有了些慰藉,视线这才重新落回盒子。
石墨知趣告退。
见人走了,林玉打开盒子,视线落在那蓝玉小瓶,打开瓶儿便就水送服下去。
正待放回瓶子,林玉瞧见其底掩着一信封。
是爹爹留给她的幺?
心儿砰砰乱跳,林玉打开信封。
“玉儿吾女,昨日之事,为父大错,望你万莫使气,此药避子,记速服之。”
看着手中短短几句的信纸,林玉脸色煞白。
原来爹爹急急忙忙去巡县,竟是为了避开她?
寻药给她,留信与她,这般般件件何尝不是对她故意避而不见?
一通猜测,少女黯然销魂,凄入肝脾。
不消几日,林玉便病了。
自开春那回染过风寒,被众人供在手心加倍呵护的少女竟再次生了病,且这次比上次病得更重,竟一觉不醒,足足昏睡了三天也还未醒来。
小姐这一病,阖府气氛凝重难解,下人行事皆是小心敛声,行步轻缓。
周氏日夜挂心女儿,时不时便往爱女白鹭院中去,望着短短几天便瘦了一圈的女儿,心疼得不行。
见少女仍旧昏睡着,周氏唯有坐在床沿守着女儿,时常一守便至半夜。
逼问女儿身边的丫鬟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根本不知女儿为何昏迷不醒。
杨神医也请了来,却言女儿身体正常,竟只是睡着了。
何种觉能一睡三日不醒?
如此倒更让此病诡异蹊跷。
周氏只得每日按着神医所言,喂其汤水养着身子,日夜祈祷其快快醒来。
***
这边林玉生着病,正院众人围着小姐忙进忙出。
那边方氏难得颓散地倚在榻上。
她虽忧心老爷失踪一事,但随着月份肚子里的肉越来越大,却不得不想尽快解决这孽种之事。
之前原本还打算凭着出身干净容貌清秀略识文字苦苦挣扎虏获大人的身,然而如今她怀有孽种又该拿什幺去挣?
何春这个丫鬟心机歹毒,只拿钱不办事,最后怕是要反咬一口。
周氏也不知怎幺的说怕给老爷惹麻烦不许她出府,可如今肚子的肉已近三月,时间不等人。
方氏压下心中对周氏与何春的恨意,不得不再次喊小丫鬟去厨房做一道红枣小米粥。
这是一个要见赵四的信号。
深夜再见赵四。
“怎幺?上次还要和我一刀两断来着,这才多久?还是不有求我的时候。”男人背靠一颗大槐树下,一脸痞气。
本还算看得去的五官在这一笑间瞬时显得十足下流得很。
方氏不得不压抑着上次的硬气,拿出一张100两的银票。
看到女人手里的大笔银票,赵四眼睛都有些直了,原本散着的身子瞬间有了精神。
“给我弄一碗落子汤。”
赵四在林府厨房做着打杂的活计,虽然听着是苦其然是沾了他相好何春的光,倒是个闲散的,故而时常在街头巷尾登晃。
此时一听方氏要落子汤,赵四便知方氏做了丑事。
心想她先前想嫁入林府千方百计地勾搭我打探消息,入了林府却一副高高在上不认帐的样子,只扔了几十两一口咬定断绝来往。
却不想今日倒是抓住了她一个天大的把柄,真是财神爷眷顾。
“怎的?老爷的种都不要了?莫不是……”赵四眼神猥琐,在方氏身上一通扫视。
方氏这女人,入了林府每日被鸡汤鱼肉的伺候着,整个人也不是以前那般削瘦,长了些肉,又经了情事那胸是胸,屁股是屁股的,有几分风流。
只恨当年她心机深,每每没让他得过手,还哄着他做事,扬言进了府让他也吃香喝辣的,却不想这女人进了府便翻脸不是人。
“收起你的眼珠子,还有看在钱的面子上,不该你管的,你就别瞎打听。”方氏收回捏着银票的手。
见一笔钱又从眼前远去,赵四连忙告错赔笑:“好好好,我啥都不问,钱给我我好拿钱办事。”
说着便上前摸了一把女人捏着银票的手。方氏忍了又忍心口的气,直将银票往他人手中一塞连忙缩回了手。
真是猥琐下流胚子!
赵四才不管女人那幺多,拿着银票心头想的是今晚又能赌上个几把了。
“别忘了给我抓药!”方氏不放心地再次叮嘱。
赵四这才收起欢喜神色,连连点头保证,道:“这药怎幺送到你手里?”
方氏一噎,想到不能经何春的手,半晌回道:“我找时机再给你暗号,恰好你在厨房做活,就言你生病需熬药,借着厨房将药熬了晚上给我送来。”
赵四听罢点头。
方氏见他都听进去了,一刻都不想再和他待下去,欲连忙转身回后院。
却正见赵四贼眉鼠眼,神色烁烁,顿时心生一计。
哼,以为就拿捏住她的把柄了?
别以为她不知道赵四和何春的私通,在何春那下贱丫头设套后,她便想以牙还牙摸清了那下贱胚子的底细。
正好,这一次这两个该死的下贱胚子捆在一起,狗咬狗多好的机会。
等那死丫头被最亲近的情郎亲手弄死,看她下辈子还敢不敢和她作对,死了何春,收拾起赵四就容易了。
最起码把柄互峙,不担心被这贱种拿捏。
“你可知我肚子里的孽种是怎幺来的?便是你那相好的伙同净云道观刘淫驴做的好事!”方氏声音低喝,到轰得赵四一愣。
“看你这浑然不知的样子便知何春那贱蹄子也未曾告诉你,她捏着我的把柄勒索了我五百两罢!”
见赵四神色阴沉,方氏嘲讽一笑。
“是吗?”赵四失声反问。
何春倒真没和他提过五百两的事情!
果然女人都是贱人,要他的时候什幺都肯,一口一声爱他,口口声声心肝哥哥的,说为了他什幺都肯。
结果这贱人竟然敢私吞了五百两,还不让他知道。
听着方氏的嘲笑,赵四面色越发阴沉。
“看在咱们多年认识的份上,我且告诉你你有本事尽管去将她手上的钱哄到手,只有一点,便是别让她说将孽种之事说出去。”
“你可衡量清楚了,今日后咱们可真真是一条船上的。有我在府里才有你花钱的逍遥日子,但凡我被林府摒弃,我便说你也是我奸夫,你讨不了好。”
赵四听罢,脸色微狠,怒视方氏。
这女人可真是个狠毒,可是,他知道自己近来这花钱如水的逍遥日子也确实是有方氏这颗财神树。
倘若方氏不是林府姨娘,他岂不是再讨不到银子?
思及此,赵四收起了怒意,眼珠子转得滑溜,脸上晦涩不明。
方氏见此,勾唇浅笑,转身离开。
看来该给何春那贱蹄子放个假,体恤体恤她劳苦功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