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东四坊外的朱雀大街有一个叫知味斋的茶楼,上下两层,内饰别致优雅,向来是达官显贵群聚之地。
今日这临街的包厢里,坐着几位光看穿着便知出身不俗的世家公子,各个人中龙凤,气宇轩昂,从窗台里窥见几分风姿,惹得街上往来的小娘子们纷纷回头探看。
只见一位身着红色窄袖骑装的年轻公子倚到了旁边的栏杆上,虽只望得见半个后脑勺,但那身姿纤长如竹,挺拔如松,已足够惹人遐想。
这年轻公子不是别人,昌平候府二老爷的嫡子,刘延礼。
刘延礼手里捏着一支箭,还在回味昨日康王世子元昭胥那一下。
何其刁钻霸道的箭法,竟能一箭穿透虎头。
“我若有世子二分之一的臂力,何愁张敬尧那小儿不磕头认输。”他面露不屑,不过仗着自己有个在神枢营做提督的爹,比他练射箭早了些年,不知整日里神气什幺。
想起张敬尧嘚瑟的嘴脸,刘延礼就觉得败兴,可惜康王世子有事昨晚半夜就走了,不然今日还能向他讨教一二。
刘延章在对面悠悠地泼他冷水:“世子三岁习武,十二岁便上场杀敌了,杀过的柔然人比你吃过的米还多,你想有世子的臂力,下辈子吧。”
“大哥,你怎的就会挑我的毛病,我有个志向还不行?”刘延礼脖子一伸,颇不服气。
“是啊延章,人惟患无志,延礼有这个想法便不错。”坐在他们一侧一直默默的蓝衣公子说道。
传菜的小厮是从家乡才来京中投奔舅舅的,舅舅在这知味斋做二厨,他也谋了个跑堂的活儿,今天是第二天上职,端着糕点在旁边摆盘,视线忍不住扫了一圈。
乖乖,舅舅说知味斋里潜龙隐凤多果然不假,看这几个年轻公子的风姿气质,镇上曾员外家喜欢簪花的大公子跟他们比起来,简直连提鞋都不配。
尤其是那蓝衣公子,小厮搜肠刮肚的,也凑不出几个词儿来形容,只能说一句,绝!
刘延礼不知小厮的心理活动,得到了赵堃的声援,底气立刻变足。
“可不是幺!”
刘延章不愿搭理他,扭头看向赵堃:“我这次在钱江淘到一本讲墨义的孤本,见解十分独到,回头叫人抄了送你。”
赵堃反应仍是淡淡,不过比客气好一些,隐着一点幽光的眸子犹似寒星:“那就先谢谢你了。”
刘延章知道他的性子,并不觉得被怠慢。
一口茶还未喝到嘴里,又听到刘延礼那泼猴在嚷嚷:“大哥,那不是雪茹的马车幺?”
在场除了关系亲近的,还有一两个不熟的世家公子,刘延礼直接叫府上姑娘的闺名,刘延章眉头一皱,觉得他又想挨揍了。
但这会儿不是揍他的时候。
他们这个位置视野极好,偏偏脑袋,就能看见半条街。
刘延章看向窗外,确实是他亲妹妹刘雪茹的马车。
昌平侯府的马车大部分都是女眷们公用的,但刘雪茹一次出门,看到靖国公家的嫡女有自个儿的专属马车,回家后就闹着母亲周氏给她安排了一架马车,从里到外用的都是最好的料子,外面还雕着她最喜欢的芙蓉花。
只见刘雪茹的马车前,一紫衣少女领着丫鬟和奴仆站在那里,嘴里振振有词。
“刘雪茹,可算让我逮到你了,你这个缩头乌龟,给我出来!”
不见其面但闻其声,这嚣张嗓子一出,上面几个公子都听出来了,这是薛太傅家的千金,薛曼宜。
薛曼宜在这京中世家千金中是个异类。
她爹薛太傅是帝师,娘亲永宁公主是皇上的姑姑,出身尚算尊贵,奈何脾性跟永宁公主像了个十成十,是个不点就着的炮仗。
她人从不来虚的,也不爱拐弯抹角,当面就敢让你下不来台,她本身又是未出阁的少女,有着天然的宽容,毕竟谁会跟一个半大孩子计较,仗着永宁公主在皇帝和摄政王面前都说得上话,在京里几乎无人敢招惹。
这回对上刘雪茹,还是因为刘雪茹背地里说了她小话,被好事儿的捅到她跟前,薛曼宜可不吃亏,早放了话叫刘雪茹好看。
“你出来跟我说说,什幺叫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本姑娘至少不遮遮掩掩,不像你,装一副矜持样,实则不知道躲在那儿肖想了多久。”薛曼宜见眼前马车里的人没动静,又擡脚踢了一下:“你给我出来!”
楼上一位公子道:“延章不下去看看?”
“是啊大哥,这位薛家千金可不是好惹的,雪茹恐怕会吃亏。”刘延礼也催促。
刘延章笑了下:“放心,车里恐怕不是雪茹。”
啊?
刘延礼愣了愣,但他也不是笨人,再看向马车,只见马车旁边跟着的嬷嬷分明是自己母亲身边的人,再加上她先前告诉自己,她派人去怀庆接自己姐姐和侄女来京一聚,这马车的方向是从城门过来,车轴上还有厚厚的尘土,定是在城外走了不少路。
所以这马车上坐的还真有可能不是刘雪茹。
刘延章跟刘延礼猜的不错,马车上确实不是刘雪茹,而是白静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