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10

Chapter10

李雨薇喜欢泡澡,喜欢将自己浸泡在满是温水的浴缸之中。

对她而言这是一种仪式,她每天早上牺牲半小时的睡眠将自己丢进浴缸之中,直到热水的温度将自己唤醒。

所有人眼中的好学生还有榜样并不是单纯靠才能还有意志力就能达到的。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在只有自己一个人的地方,她喜欢这样自言自语,她喜欢这样放空脑袋,她喜欢将毛巾打湿敷在眼上;失去视觉的时候、水声回荡在浴室的时候──

但今天她的脑海里却总是不时浮现起那个令人在意的痕迹。

那是齿痕吗?那是齿痕吧。虽然学长睡觉的习惯很差,很容易出现奇怪的爪痕或是棉被枕头的纹路,但那天看到的……

她把自己的手举了起来,作为实验参照物的痕迹是如此显眼。

自己该追根究柢地问个清楚吗?又或者是自己单纯弄错了?学长一向不太喜欢猜忌怀疑这些东西──尽管三年交往中从未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万一他生气了怎么办?万一自己误会了怎么办?

──但如果不是误会的话,自己又该怎么办呢?

敏感的蓝玉成。

纤细的蓝玉成。

对于自己总是感到自卑的蓝玉成。

国中时并不是这样的,但在高中入学之后李雨薇很明确地察觉到了些许不同──蓝玉成喜欢在舞台上发光的自己,却也不喜欢在舞台上发光的自己。高二生必须承担大量社团的事务,随着自己一次又一次站上舞台,李雨薇总觉得他离她的距离更遥远了一些。

她双眼放空望向天花板,手就这么悬着。

那一次差点脱口而出的拒绝会不会已经伤害到他了呢?自己并不讨厌、甚至可以说有些喜欢被他这样蹂躏对待;但她无法接受蓝玉成那不知要狂奔至何处的心态。

自己对他来说到底是什么呢?

他努力的方向到底又是什么呢?

成发结束之后和学长好好谈谈吧,她相信他能够明白的。

她反复想着,突兀地啃咬起自己的手臂。

淡淡的血腥味,真咸。

「唷,诚哥,你果然在这啊?借个火吧。」一头金毛的人打开门对蓝玉成说。

「少来,你是要想要顺便连烟也挡一根吧?拿去。」

一间学校总会有那么几个约定成俗的地方以「吸烟区」为名在学生间流传,对于附中这种占地如此之广的学校来说这个吸烟区就不只一处。听说某间可悲的学校大家都龟在一类组的男生厕所,一间小小的单人厕所得挤进三四个人,真是难以想像,或许这也算是另类的寂寞的十七岁?

至于被教官抓到当然会有惩罚,但那惩罚也多半是口头警告居多,因此被记过的人是有,但情节严重到大过程度的例子闻所未闻。或许学校方面也多少知道这种事情没有禁绝的可能吧。

李雨薇知道蓝玉成大多时候会待在哪边,包括天台那只有两个人的秘密基地,包括几个没有摄像头的小角落,包括半废弃的社办地下街──但蓝玉成不喜欢她过来这里,毕竟学校里抽烟的不只他一个,一名学生会成员整天来这种地方闲晃总不是一件好事──

他怕烟味沾染在她的制服上。

泰介是他的同班同学,烟友之一。「泰介」这暱称来自于他的一头淡黄头毛,顺便还可以和他的「诚哥」相呼应。这家伙和身为归宅部的自己一样无所事事,听说前段时间还想成立一个寝取社之类的东西,他说这词汇看上去就很适合爱睡觉的自己;当然这提议被略懂日文的同学驳回,最后无奈放弃了寝取大道,乖乖成立了睡觉部。

泰介是蓝玉成少数要好的朋友,虽然他一头黄毛为人又稍微轻浮总觉得这设定好像在哪边看过的样子,但泰介本人却和画风完全不同,除了抽烟这个不良嗜好之外,他是自动被归类于「好学生」的那个群组。

「刚去看小冰块她们练舞,绕了一圈没看到你就想来蹭烟……谢啦。」

「真要谢的话哪天就买烟孝敬我吧,根据不专业的统计,你已经从我这边挡掉三四包的烟了。」

「别这样嘛,今年我有机会去日本一趟,到时候替你带你喜欢的那款烟回来……啊啰哈匹斯对吧?」

「是Aroma   Royal   Peace。」

「对对,总之就是那只蓝鸟……」

「……商标是金色的。你这家伙为什么总是在我面前才会露出这副德性啊?」

「跟你说话特别放松啊,不需要特别顾忌什么,我知道诚哥你一定会包容我的。」泰介抽了口烟继续说道,「──我想小冰块也是这样想的。」

「……你懂什么,死黄毛。」

「我这是天生发色,而且别以为我不知道黄毛的意思啊,你是想用黄毛丫头来侧面说明我脸很嫩对吧?」

对个屁,把天赋全点去念书的白痴。

男人之间的对话总是不会有太多的深意,多半是直来直去纯粹打发时间的闲聊。即使替换成男孩也是如此,一根烟两根烟三根烟,直到把最后一根烟点起,他们才愿意聊点正经的东西。

──像是李雨薇和蓝玉成这一个礼拜之间异样的气氛。

如果我能帮上忙的话……喂喂,别用那眼神看我,别一直看我的头发!

你的生活太狭隘了,你明明可以做到更多更好……好,我不说了。

总而言之,我希望你知道我永远都是你正义的好伙伴……别再往头发看!

泰介之后还有事,将香烟熄灭之后先一步走人。

「她只是太忙而已,没事的。」

「自己只要想出更多的游戏让雨薇开心就好,没事的。」

「自己选择的这条路……绝对,是没有问题的。」

──而黑暗中只剩下那忽明忽灭的火光还在燃烧。

「这礼拜有空吧?」

「没有。」

「下礼拜?」

「没有。」

「下下礼拜?」

「干嘛,这么希望我陪你参加那些聚会吗?之前已经协议过了吧,尽管我们维持这样的关系,但从此以后彼此不会互相干涉,只是室友而已。」

「你就这么喜欢那小男生?」

夏紫昀停下切菜的动作,回头望向坐在餐厅的他,不带一点感情波动地说道:「你跟踪我?」

「不是我跟踪妳,我只是固定看了一下行车纪录器而已。」

「这样啊……」规律且沉重的声音从砧板传来,一下又一下。该继续切菜呢,还是把刀口对转处理掉那个人,还是用其他更有逻辑的方式将他人道毁灭呢……

「我只是随口一说而已,妳别在意。」

「这样啊……」

尽管口头上表示理解,但夏紫昀的动作频率却没有任何的变化。她切菜、备料、将东西放入锅里、熟练地运用着火,那规律而机械式的声音听在他的耳中犹如倒数计时的警钟一样,他不得不释出更多的善意用以求饶。

她不发一语,直到简单的三道菜上桌,直到吃完收拾餐盘。

总是得面临摊牌的时候。

总是得思考清楚这段关系的意义。

他的察觉并没有让她感觉到意外,反而是现在才知道这点让她感到些许困惑。他知道了,那他呢?那个小男孩会不会其实已经也察觉到了什么呢?

夏紫昀从自己包包里拿出来自于蓝玉成的烟盒,里面只有一根香烟。

她走到自家的阳台,把香烟点起来,往对面看去。

房间的灯是暗着的,而他的阳台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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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们身处黑暗之中,即使微光也让人觉得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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