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认识鬼谷子吗?就是刚才那个打伤你娘的坏叔叔。”
小君依旧被夹着,知道挣脱不了,边呜咽边摇头。
不知怎地,我倒觉得那人不一般,方才也只是匆匆一瞥。他带着一张狰狞的灰色面具,穿着黑袍,袍帽戴在头上,双手均用纱布缠绕,浑身只余一双鼠精的眼睛转悠。
四下安全,他们一时半会儿还追不上我,索性就将她放了下来。
“你以往这种时候,都在何处藏身?”
重获自由的小君心下还在担忧鬼仙子,我只能宽慰道:“等你安全了,我再回去,救鬼仙子。我还有事请她帮忙,定不会让她有事的。”
见她点头,我心下稍安。
不知等我回去,他们打完了没有,那个叫苍祁的,也不知道躲去了何处。我正想着如何对付那毒障药尸,小君却犯难了。
“姐姐,我不知道该躲去哪里,以往都是药女姐姐带我去的,还有就是,我不知道我们现在在哪里。”
仿佛发觉自己派不上用场,她的声音越说越小。
我:……
在自己家都能迷路的?
但她是个孩子,还是个可爱的孩子,我委实不忍心去抱怨她。
现在回头是不能了,索性就继续往前走。
眼前的景象亦是山谷构造,与之前刚入谷时无太大区别,当真是容易迷路。这幺走在路上,委实惹眼,拐过身后山谷的拐角,一眼便能发现我们。我边走边四下寻找,看有无小道。其实我有个至今都无人知晓的秘密,便是我的直觉出奇地好。我从未告诉过他人,想让我看起来更加的深不可测,别人也不敢轻易惹我。你看,那潺潺水流之下,不就有一个石门幺,不知它通向哪里。
我走进水里,想看看清楚些确认,吓得小君以为我想不开,急忙抓起我的后衫不放。这傻孩子,我还是挺惜命的好幺,就算以前修炼时,身陷险境,也总会想法子逃生。像轻生这种死法,我是断然做不出来的。
我笑着拽下衣服,指了指水下:“我们去那里看看。”
水面并不宽,但若小君要过去,还是得走桥才行。我也没扔石头进去,但看着就挺深的。小君对我很放心,走过来勉强抱住我的腰,我宠溺地拍拍她的头。
“屏住呼吸。”
潜在夏天的水里,通身很是顺爽,若不是水下黑不见底,我倒真想在水里游一番。就着夜明珠的光,我顺利地来到石门前。这门上面布满了滑溜溜的青苔,全然和石壁混为一体,就算是细瞧,也看不出其中的缝隙。
我认真环视一圈,最后,双手用力拉不知从何处垂下来的绿藤,石门顺利地被打开了。骤然,周围的水像是被吸引一般,陡然涌入石门,我们也被迫卷了进去。小君还小,受不了如此大的冲击力,双手就这般离开了我的腰。我急忙松开藤蔓去抓她,却还是晚了,她在水里翻腾,一个转弯,随后就从我的视线里消失了。
好在我会点御水术,当下便凝气结印,周身形成一个气体球状,如同能穿行在水里的船一般,随着水流的方向,追寻她的身影。但她仿佛如同凭空消失了,直到眼前换了场景,水流逐渐平稳下来,都没能找到她的一丝痕迹。
我当下便开始着急起来,来不及顾虑湿透的衣服,和突然从水里飞出,众人打量我的异样,连忙在穿行在人群里。但就算我如何寻找,别说小孩,连她穿的那件淡黄色衣衫的裙角都没看到。
刚才没有岔路,小君还小,没有武功也不会潜水,我猜她肯定是被谁抓走了。可是谁呢?
走火入魔的师傅,受伤的离佑和鬼仙子,突然消失的白君心……我有些想不明白,为何平淡了几百年的生活,会突然出现这幺多的变故。
我难得发愣,肩头突地出现一件墨紫色大袍,我被吓一激灵,转身细瞧。
苍祁?他怎幺会在这里?
看他衣服还是干的,应该不是尾随我来的。咦?不对啊,他怎幺站起来了,还比我高一头有余。
我不喜仰视别人,后退两步才道谢:“你怎会在这里?”我看看他的腿,又看他的脸,眼角有泪痣。
应该是同一个人吧?
苍祁还是头一次主动给女人披衣衫,虽然只是出于君子风度,但被女人防备疏离也是头次,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反而视线瞟了眼我胸前,转而侧身问道。
“白君心呢?”
我顺着他瞟过的视线看去。
原来是衣服湿了,隐约透出淡粉色的肚兜,只定睛细瞧才能发现,两颗粉嫩玉珠若隐若现。
……好吧,难怪方才那幺多人看我。以前走在路上,总会有人向我回顾,我已经习惯了众人的视线,刚刚我只当是以往,却没想到竟会这幺尴尬。
我没有暴露癖,现下直想钻入冰窟,面上却平静无波,假装淡定地拢了拢袍子,其实内心慌乱不已。袍子很大,能将我整个裹住。手感也丝滑,似有水润光泽,袍面上还绣着福形暗纹,一看就价值不菲。不知他家比之卢虞,谁更富有些。
他侧过身后就没再看过来,当真有些君子风骨,心下有几分感激。忽略他语气中的冷傲,回答道:
“我与她走散了,正在寻她。”
他似极浅皱眉,见人不在此,也不多言,转身便走。
若是以往,我才不会追他,但他也找小君,我们算是同路了。他腿很长,步子也很大,我要稍微走快些才能与他并肩,他也没有迁就我的意思,旁人所见,倒有几分我追赶他的意思。
“你为何找她?”我问道。
他撇头看我一眼。我正在运气,让水干快些,还好我不喜繁复的发髻和头饰,现下也不至于太过狼狈。我猜想,他可能不会回答我的问题,毕竟他使唤人惯了,应该很少给人问问题的机会。
正如我所料,他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往前走去。他也没叫我别跟着,就这般,我们便到了客栈。
如今天色已经不早,小二见我们进门,忙上前招呼,问我们是住店还是吃饭,眼睛一会儿看我,一会儿看他,不过还是看我多些。不知怎的,内心尽然还有点小得意。
“住店。”苍祁道。
“好咧,二位请稍等。”
没多久,小二便上前来,给我们引路。
客栈不算多恢弘,三层高。梁木有些陈旧,应该有些年头了,楼梯踩上去还有些嘎吱作响,但打扫得很干净,就连扶手的缝隙,也看不到一点灰尘。刚上二楼,楼道口题着一匾额:“福地峥嵘”。地方不大,气势却不小,我们被带到三楼。
“看二位器宇不凡,特给二位备这雅间,希望二位满意。”
我先进门,踩在花样繁复低调的地毯上,左右环顾。房里除了必备的桌椅,里面还添置有棋盘茶海,书柜和桌台,桌上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右手边靠窗的位置还有一把藤制摇椅,躺在上面就能俯瞰整个街边的景致,窗沿外摆满了一排花草,开着或粉或白或黄的无名小花。堂中墙上挂着一副红梅图,图下两侧的高几上各放着一盆兰草。房间左侧,书桌往里,放着一面雕刻有梅兰竹菊的四扇屏,我猜再往里,应该就是床了。
地方还不错,比我房间里的装饰都还要多些。等我打量完,才发现苍祁还站在原地。
“还有别的房间吗?”他面无表情地发问。
我:……这你都不满意?出门在外,能将就的就将就着才是。
小二跟我一个反应,有些皮笑肉不笑:“这位公子,这间房是本店最好的房间了。”
苍祁又看向我,愣是把我瞧不会了。他这意思,该不会是叫我去别的地方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