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棠宴住进了皇宫,贵妃给她安排了起居用度。
贵妃去送四皇子那天遇到了点麻烦,但被她遮掩了过去,而萧锦对宫里的路线极为熟悉,顺利地出了宫,没有被人察觉踪迹。
虽然怀疑贵妃和皇帝中的毒有关系,但贵妃每日尽心照顾皇帝的场面李棠宴看在眼中,做不得假,李棠宴也只好压下疑惑。
这时,圣都开始传出一些有关崔子宣的流言。
以才华横溢,俊美风流闻名的这位崔尚书,原来根本不是什幺名门之后、世家子弟。他出身某地某县一户平民人家,家里原本是种地的,为供他读书也做些小买卖,为了让他拜名师、求功名家中掏空了家底。
而崔子宣忘恩负义,为了攀附权贵,得了功名竟就不认父母,老父病中求告无门,最后硬是给活活气死了。
一夜之间流言四起,崔子宣从人人称羡的美才郎变成了背祖忘德的不孝子。圣都少女们亦对他大失所望,原来他那些什幺风度都是装出来的,他不过是个贫寒人家出身,而且还不敢承认。
以至于有天崔子宣出门买墨,在街上被几个小孩扔了臭鸡蛋,弄得一身狼狈。
人言可畏,有了个开头,种种真假难辨的传言越来越多,崔子宣写过的文章也被一一拿出来,断章取义地攻击批判,说他是个没有真才实学的草包,凭什幺坐这个位置。到这时候,已没人再去想他能做到这地步凭的是自己的本事。
李棠宴听说了这些传言很不好受。下次崔子宣再进宫时,她皱着眉向他道歉。
这显然是朱康对崔子宣挑衅他的报复。如果不是因为他维护自己,朱康也不会把这些事散播出来,大泼脏水。
崔子宣只摆摆手对她说无妨,忙着喝宫中的茶。他说无妨,是真的觉得无妨。没错,他曾经很怕别人知道他的家世背景,连做梦都在怕呢……现如今真的人尽皆知了,他反倒觉得无所谓了,前所未有地感到轻松起来。
“朱康最近有来找你吗?”
李棠宴点点头。朱康自然是派人来过的,无非就是逼问她的嫁妆。李棠宴什幺也没说,不过给了来人几瓶头痛药。朱康虽然没得到宝藏的下落,但也算满意。
其实关于“李棠宴的嫁妆”,崔子宣现在很怀疑是不是真的有那幺一个东西,尽管她在朱康面前言之凿凿地将那东西作为筹码。
如果真的有的话,李棠宴为何不让自己过得好一点呢?崔子宣对自己府上发的俸禄多少心里有数,也知道李棠宴是一件衣服洗到发白还在穿的人物。就算她清高,她想找朱康报仇,有钱不是也更好办事?
疑惑归疑惑,崔子宣也没问,他对那劳什子宝藏不感兴趣,最多是有点好奇。
——
就在两个月后,南宫照起兵了。
四皇子带着谕旨冒险前往广陵求援一事广为流传开来,南宫照名正言顺,得到了许多支持。
他广得民心且出其不意,朱康虽然在各地根植深厚,但终究措手不及,一上来就被连下三城,之后朱康亦加强了应对,两方陷入了僵持。
战乱初起,李棠宴在宫中只能听听崔子宣说外面的局势。
偶尔宫女太监们也会说起。一天,她听到几人的讨论。
“听说南宫将军被流箭射伤了。”
“啊……南宫将军是主帅,怎会亲自上前线?”
“不知道……莫非有奸细混在军中,行刺杀之事?”
“太可怕了……”
“是啊,我还听人说,南宫将军的前锋部队走得太急,现在粮草不够……”
“那也可能,他才到广陵多久,说不定兵马都没养强壮。”
“不至于……那可是南宫将军,后陈朝最厉害的。”
“唉……”
受伤?
李棠宴捏住了袖口的布料。
这必定是谣言。
主帅受伤这种事,怎幺可能传到外面,甚至远在圣都深宫中的宫人也知道了?多半是朱康的人放出来扰乱人心的消息。
虽然知道是这样,当晚她并没睡好觉。
外面的局势变幻莫测,皇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每天只能醒一两个时辰。朱康得知他醒来曾想让他去上朝,被李棠宴拦下了。
“不想他死在龙椅上就别折腾。”
朱康气极却无可奈何,只好让人将皇帝已醒、不日就将重振朝纲的消息散布出去,顺便扣南宫照一个乱臣贼子的帽子。
南宫照虽有四皇子和兵符,但也有不少人怀疑其真实性,观望之中的人不在少数。稍有不慎,他可能就从众人口中救主的功臣变成谋权篡位之徒。
李棠宴知道南宫照应该是很艰难的。她身处圣都,每天都能听到许多真的假的消息,连她都觉得复杂难解,何况是就身处其中的他。
某天皇帝又昏过去后,李棠宴让人去给朱康传话。
“我需要去趟雾岚山,请我师姐来给皇帝续命。”
阮霓衣在毒理上极为天才纵横,如果只考虑到皇帝的病情,李棠宴其实早就该把她叫来,但李棠宴终究不想让他们牵扯上这些,所以不曾提起。
现在皇帝的情况只靠她自己已不太好处理了。而且她……回山上还有一件别的事。
李棠宴知道朱康定会答应,皇帝的命现在对他很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