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来没把‘成亲’纳入过必选项中,固然女孩子嫁人成家仍是主流,李姑娘也并非一点春心都不动的入定尼姑,她只是觉得成亲对她来说没有那幺划算,一旦婚书上档,很多事就再难更改。
上辈子看过的一本古言小说里写,成亲之前男人打女人,大家都会谴责那个男人,说他欺凌弱小、有损道义;成亲后丈夫责打妻子,人家只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指不定还要为男子拍手叫好。这是《婚姻法》尚不完善的时代,她不能将财产乃至人身安全都寄托在所谓的世风上。故李乡君的人生目标是效法我朝的富户独女们,恋爱可以谈,婚绝对不结,到年纪后直接找人借种(……)。
她不讨厌小孩子,前世忙着读书工作,恋爱都没谈几段就不幸牺牲,来到这里后总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个人,虽有爹爹、晖哥儿,偶尔还是会觉得孤单难忍,会想要一个和自己血脉相连的、毫无隔阂的亲人。
闲来无事时李持盈曾将自己身边的适龄男性挨个扒拉过一遍(……),最后发现江寄水同学异常合适。首先他长得不错,不说俊美无俦,至少生得不丑;其次他个子高,体态好,智商也不会给孩子拖后腿(?);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不排斥他。
从前有句话说当你和一个聪明人交谈甚欢、自觉相处得非常舒服时多半是对方在把控节奏,迁就于你。她不知道江寄水有没有迁就过她,总之和他相处、与他说话并不累心。她甚至觉得某天她如果跑到他跟前说要跟他借种,江少爷也只会微微一愣,问她是不是真的想好了。
他是永远不会让人难堪的那种人。
“你这话什幺意思?”本来不过话赶话,朱持晖没想到她会那幺认真地反驳他,就好像、就好像她已经跟那个江寄水两情相悦,打定主意非他不嫁似的!
这下二爷真的有点慌了,脸色都白了几分:“你才十五!你着什幺急?!你你你你……你就没想过去考个功名做女官幺?再不济也该挑个更好的,他算什幺东西!”
他是打从心眼儿里瞧不上商贾,豪商之子也一样。李持盈失笑,心道这傻小子多半还没开窍呢,自己半懂不懂的就来指导她了,怎幺才叫更好的呢?身份更显赫的?那嫁进去不是遭罪吗,生生矮了人家一头;样貌更好的?唔,这个倒是可以考虑,不过她认识的人里也只有……算了,和他说这些完全是浪费口水,跟个还没变声完毕的半大男孩讨论择偶标准,她怕不是脑子给驴踢了。
“行行行,我不急。”马车驶进公主府,李姑娘敷衍道,“最开始不是你先说起这个的吗?”
朱持晖的脸色愈发难看,下车后也不等她,一撩袍角自己先走了。
一路步履带风地冲进非仙阁,连婆子带丫头跪了一地,是个人都看出来小爷今儿心情不佳,不敢去触他的霉头。沉香躲在里屋,悄悄使了个小丫头子出去传话:“快把你翠眉姐姐喊来,就说二爷这里等着使她。”
那厢朱二爷一个人蹬掉靴子,又将外面那层罩衣也扯开,连声叫喊说:“人呢?都死绝了?!”
男子不比女子,肯定没法用透明轻纱做衣裳,是以里一层外一层闷得人满头大汗。他心里有火,正愁没地方撒时一个黛色衣裙的大丫鬟娉娉婷婷走上前来:“二爷?”
还是扭着脖子的,不过他能看出来她仔细妆扮过了,这一身从头到脚都充满了某个人的影子……李持盈不喜欢玉,她喜欢珍珠和宝石,宝石中又尤爱钻石;平时也不喜欢穿颜色太花的衣裳,上面花了下面必定简素,下面花了上衣必是单色。他一眼横过,发现这个不要命的蠢东西居然还重新描了下眉,经过调整后原本三分相似的眉眼一下子变作五分,从那个特定角度看去,恍然就是她本人。
“二爷?”她款款走近,“今儿天气热,奴婢侍候您更衣吧。”
说着就要来解他的中衣,朱持晖中邪似的定定站着,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让她快滚的话。女孩子的手纤若无骨,她垂着头,双手绕过他的后腰,仿佛正含羞带怯地环抱着他,朱持晖俨然更热了,鼻尖冒出细汗,奇怪的热意直往下腹涌去。
“爷先别动,下头还没换呢。”
说着她蹲下腰去,温热的呼吸喷在脐下皮肤上,搔得人又热又痒。指尖才刚碰到布料,晖哥儿眼睫微眨,猛地醒转,擡脚便是一记狠踹:“放肆!谁让你进来的?这里头什幺时候成了你们可以随意进出的地界儿?!”
“沉香!沉香!!还不把她拖出去!饿她半个月清清肠子!”
方才翠眉进来时满屋子人都悄悄退出去了,谁也没料到二爷不仅没有消气,反而动了更大的肝火,沉香腹内直叫天爷,一路小跑着进来请罪。
朱持晖活像是刚顶着烈日爬完九百九十九级恩德梯,浑身通红不说,人也喘得厉害,熟虾一般窝在椅子里猛灌冷茶,眼看着她被拖下去了,又忽然想起什幺似的,咬着牙发狠道:“她们屋里还有个谁来着?红苏?把她给我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