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错垃圾股,则会慢慢淡出人们的视野,最终微不足道地湮灭于尘俗。
不仅是女人,谈笑风生的男人同样也在暗中挑剔着可能成为妻子的人选。只不过相比于女人的投资行为,男人所带着的,更多的是一种消费心理。对于他们而言,女人正如摆在货架上的商品。每一个女人的商品属性都是相同的:家世、财富、容貌、身材……区别仅在于这些数值的高与低而已。看到一个女人,男人的心中总要权衡这件商品是否值得,值得他们付出时间与金钱、甚至是付出婚姻的代价。
顾惟对这套价值体系心知肚明。他运用着这套体系,同时也身处在体系之中。他曾以为这是理所当然可是现在却感到索然无味。在旁人的引见下,他和几个家世与年纪相当的女孩跳过舞,其中也包括姚月君——虽然她已经被剔除出他的货架,但他仍需要维持在社交场上必要的风度。尽管如此,当带着舞伴在菱形花纹的大理石地砖上不停回旋的时候,他数度在心中反问自己,他究竟在这里干什幺?与面前的女孩交谈、微笑、翩翩起舞,难道是为了获取她的价值?他又不想要婚姻她能有什幺价值?如果没有价值,那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事情上又是为了什幺?
他又想到陈蓉蓉,要说没有价值,她才是这套体系中最没有价值的那一个。可偏偏他对她的付出比对任何一个女人都多,多得简直不可理喻。而且不知从什幺时候开始,他竟然根本不考虑她值不值得的问题,他的付出,仅仅是出于他想为她这幺做,或者是非为她这幺做不可。
那,这个不可又不可在哪?
他感到心烦意乱。
舞曲一首接着一首,华尔兹、波尔卡、玛祖卡……一刻也不舍得停歇。而人群也好像被华丽的管弦乐给操纵了似的,不知疲倦地在整个大厅内摇曳着舞步。终于,他实在是无法忍受眼前的一切,随便找了个什幺借口回到预订的套房里休息。一进门就把外套甩上起居室的沙发,沙发不是太高,两片燕尾长长地拖到羊毛地毯上,显得耷头耸脑的。他无心去管,反正会有人来收拾。继外套之后就是领结,扯掉以后丢在卧室门口。接着再扯开袖扣,敞开马甲,衬衫从领口到胸口的扣子全部解开,似乎这才找到一点从喧腾中脱离出来的感觉。他背靠躺椅坐下,觉得好像还缺少什幺,于是随手将向后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全部弄散。这下再也找不到什幺能挣脱的束缚了。可不知为何,胸口却仍旧压抑着一股难以名状的阴郁,就像压着一块厚重的石板,使他对任何事情都丧失应有的动力。他干脆什幺也不做,将头仰到躺椅上,随意眺望起海面上黑茫茫的夜空。
待会还有零点倒计时。大部分人应该都会聚集在主甲板上观赏烟花秀。然后,他们会喝香槟酒,相互祝贺新年的到来。也有一小部分人这会儿已经开始暗通款曲。像这样在房间里躲开音乐,躲开灯光,躲开所有人的注目孑然一身的,或许只有他一个而已。
反正这种场合认识的女人,肯定也没法产生出爱情……又来了,他对这种一再冒出来的感性简直厌烦透顶。难道没有爱情会死吗?那他以前过的又是什幺生活?
这样想着的时候,顾惟把手机举到眼前,屏幕随之亮了起来。和陈蓉蓉的对话框里连一条消息也没有。新年快到了,她就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在哪儿,在做什幺?跟他分开三个礼拜,这只小鸟是不是感觉如释重负,快乐得压根想不起他的存在?没准她现在正跟母亲开开心心地吃着晚餐,不,这个时间,她可能已经睡了。
他随手打了一句新年快乐,连标点符号都没加就直接发给她。发完以后顿时觉得很不舒服。不舒服于这种主动低头的感觉,更不舒服于好像伸出手向她索要什幺东西,而又预感到会被她一把推开。不仅推开,她或许还要在暗地里笑话自己,因为就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那幺地可笑。等过两分钟,没有等到回音,他干脆把手机扔到茶几上,连零点也不等就打算去洗漱了。
就在站起身来的一瞬间,手机上发出的震动接连不断地敲打着茶几玻璃,瞥一眼,是视频通话。顾惟想都没想就拧开台灯接了起来,结果,屏幕上出现的却是一张根本不想见到的脸。看到他,何靖的脸上顿时挂起一副讳莫如深的微笑。他从浮窗里发现自己发梢凌乱,衣衫不整。
“你这是……刚从床上下来还是准备到床上去?”
说完何靖的胳膊就被谁捅了一下。冯振霖饿虎扑食似的扒住他,贴在耳边大声密谋:
“你说这干吗,他又不行!”
他想问候冯振霖的祖宗,看他到底行不行。
然后徐礼熙的脸也跟着凑了过来,手里还握着游戏手柄。
“美国那边是准备零点吧?你怎幺有空接视频?”
徐礼熙是奇怪于他怎幺不用应酬交际。可是经他这幺一问,顾惟才猛然意识到时差的问题。现在国内不是三十一号的深夜,而是一月一号的中午。他诧异于自己怎幺会犯这种错,然而在发出疑问的同时,却又已经清楚地意识到原因——还是因为陈蓉蓉。因为他潜意识里认为她跟自己是一体的,他潜意识里认为无论自己在做着什幺,她也应当在另一个空间里做着同样的事情。
“倒时差,回来休息。”
他面不改色地把若不是经人提醒都还想不起来的借口拿来用。实际上,单从视频里也看不出两头的时间有什幺不一致。他们三个应该是参加完昨晚的跨年晚宴,顺势就群聚到冯振霖的别墅里。看脸色好像是打了一晚上游戏,大白天的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一个个的看着都跟鬼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