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车。”姚斯年帮程佳期松开安全带,便率先打开车门走了出去,程佳期整理了下手里的西装,本来也准备推开门走下去,谁知男人腿长步子快,迈开几步就帮她打开了门,还十分绅士地拿手掌挡了下头顶。
“谢谢。”程佳期下意识道谢,擡眼看了下一旁的男人。
白色衬衫是最能凸显男人气质的道具,三十岁的男人经过时间的洗涤,反而像红酒愈加浓烈且醇香。他低着头摩挲着袖扣,那颗深蓝色的宝石装饰在昏暗空旷的地下停车场里,不动声色地彰显着男人高贵的气场。
“你的西装。”程佳期将手里叠好的男士西装递过去,在意地盯着上面堆积起来的褶皱。
“我不用。”姚斯年不甚在意地接过,打开车门扔到车座里去,然后握着程佳期的手往出口方向去。
等从停车场里出来的时候,程佳期才注意到这里是哪里,首都最繁华的商业街,各种高端奢华的品牌像是匣子里的雕像一样,在这片寸土寸金的区域里安静地摆列在一起,供顾客挑选。
她其实很少来这里,这里是那些悠闲名媛的购物打卡地,她之前独自来这里挑选东西时总免不了表面风轻云淡实则暗潮汹涌的较量。这等无形的压迫感,对于她这个边缘性人物就是致命的打击。再加上之前她跟陆绛原交往时太过高调,陆家那边施加的压力层出不穷。好不容易以为要修成正果了,却被顾琳琅横插一脚,成了不少名媛的饭后闲谈。
时不时凑巧听到的风言风语,一直让她畏畏缩缩,挺不直腰板。
明明生活上一点也不拮据,偏偏活得像个没见过世面的普通高中生似的。她有些没有安全感地张望了下四周,索性没有人注意到自己。
然而身边的男人倒是完全感受不到她的窘迫,大大方方地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然后擡起来使劲揉了揉她的头发。
“我们去那边,一家私人定制的首饰店。”
程佳期很顺从,任由姚斯年牵着走。
店很干净简洁,几乎是纯白的门面。外面装着虚掩的栅栏,上面雕刻着银白色的巴洛克式雕花。透过落地橱窗口的玻璃与映射下来的阳光,她可以看到里面还摆了许多琳琅满目的艺术品,摆在首饰的展示台旁边相映得彰,闪烁朦胧之间她看到了耀眼又璀璨的宝石。
“姚先生您好。”橱窗后面的老板打了个招呼,便快速从旁边的橱窗里掏出来一个首饰盒,递到姚斯年的手里。
姚斯年一言不发地打开那丝绒盒子,拎起里面的坠子。阳光洒进来,被那颗宝石吸了进去,澄蓝的深邃的颜色,好像是将整片大海的起伏画进去似的,还透着点清澈的暖色。
送给我的?程佳期心里咯噔一下,突然觉得心里的泡泡都要飞起来了。然而姚斯年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那眼睛里毫无起伏波澜,只是仓促地观察了几下就又放了回去。
“我不满意。”姚斯年将那盒子又推回去,声音冷淡的好像是再谈合同似的,他朝着老板勾了勾手,倾着身子冲着他的耳语。
程佳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幺,实际上她已经有些眼花缭乱了,透明的橱窗里尽数摆着各式各样的首饰,独特的设计加上精致的做工,带着点点璀璨光亮,好像在室内铺了一堆宝石坠子。
姚斯年不知什幺时候已经完事了,老板已经悄然入了里间,就剩下他与程佳期二人。他低头摸了摸程佳期的头发,轻声询问:“你有没有看上哪件不错的?”
程佳期突然有一瞬间的恍惚,她好像又回到了之前跟在陆绛原身边的时候,喜欢哪个我买给你,陆绛原总是笑眯眯地握着她的手,轻吻她的手指。
“不用。”程佳期摇摇头,“二叔,现在你已经要进行包养的第二道程序了?”
第一上床,第二花钱。
她猜测她的老爹也是这幺对付当时未入门还姑且称得上小三的后妈的。
姚斯年好像皱了皱眉,可惜速度太快程佳期看不大清,只听到他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你这个时候倒是挺有骨气,明明刚才的眼睛里全都是怯意。”
“……”程佳期不说话,在心里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可能这就是总裁体会不到的烦恼吧。
姚斯年依然慢悠悠地,敲了敲玻璃台面,等待着老板从里间出来。
“给她试一下这个。”他随便指了指最高处的项链,看着老板轻拿轻放地放入他的手里。
是一颗黑色的玫瑰,悬挂在莫比乌斯环之间,一圆月似的。他低头盯着一脸苦相的程佳期,声音竟然出乎意料地温和,甚至还有点一反常态。
“小侄女,我望你明白,你的身价不是靠这些名牌堆出来的,而是靠自己赋予的。我送给你礼物,不是为了宣示自己身为雄性的占有欲,也不是为了让你展示自己的皮囊有多漂亮,而是希望别人不要因为这些肤浅的包装而轻视你。”
“将头发端起来。”他低下头,用嘴唇摩挲着女人的耳垂,温热的绯色爬到了女人的耳朵上,好像是在白玉盘上洒了一层桃花色胭脂似的。
程佳期低下头不敢看他,她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来自男人胸腔间出传来的温热吐息,带着暧昧的撩拨,她不敢反驳,只好一声不吭地垂下头,将头发梳理在手里,擡起来,露出颈部。
冰凉的触感,与坠子的重量感,贴在她的脖颈上。还有男人身上那几不可闻的香水味,好像在侵袭她的五官,勾得浑身都酥软下来。
姚斯年将身子又往她贴近了些,仔细盯着那项链的扣子,项链的扣子搁在颈后,男人的手指有意无意地触碰着肌肤,暖暖的,男人一般是不会做这些事情的,所以他扣起来有点缓慢,笨拙,却又十分亲密柔情。
坠子往下戴得又低了一点,正好静止在她的锁骨下方,就像一株玫瑰花瓣留在这片裸露出来的肌肤上,绽放得无比娇艳。
“好、好了幺?”程佳期结结巴巴的,不敢与他对视。
“脸红了,小侄女。”姚斯年的嘴角弯出一抹不明的笑意,他刻意将头垂得更低些,对着女人的颈吐出气息。
“我自己弄!”程佳期的手比嘴巴更快,干脆拽着项链朝旁边闪退过去,双手慌慌张张地搭在颈后开始摆弄扣子。
然而越慌张就越难扣上,姚斯年就单手撑在玻璃橱台上,一脸悠闲地盯着窘迫的程佳期。
“脸上只写着一个字——慌。”他叹口气,起身走向程佳期的身后,将那条顺滑的项链握在手里,垂在程佳期的眼前让她看,“你很不成熟,也不会端成熟。”
“知道什幺是谈判的资本吗?除了本身的能力与身价,还需要装模作样的零度表情。”
姚斯年将程佳期的手牵起来,然后缓缓掰开她蜷缩的手指,将那条冰凉的项链放在她的手心里:“我年轻的时候,导师曾告诉我,在谈判的时候一定要端得住表情,即使你没有筹码,也要让别人信任你,你可以为他们带来无尽财富。”
他望着程佳期,那双深色的眼眸被衬得越发深沉难测。
良久,他叹了一口气,握着程佳期的手,不由分说地带着她往外走。
“去哪儿?”
“给你找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