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不是与裕世子吵架了?

华灯初上,朱门外,英挺男人将缰绳抛给小厮,拾阶而上。

姜父乃岭丰郡知州,庶弟妹们胸无大志,宁愿留在老宅过着安逸日子,而姜大人不喜排场,遂以府内仆从寥寥。

主子平易近人,往日归来会开几句玩笑,倒还算热闹,可最近总沉着张脸,进出无声,连带着下人们也屏息凝神、不敢多言。

这骁卫府,便显得有些冷冷清清了。

姜玚迈着大步走进寝房,随侍跟在身后战战兢兢,觑着他僵硬的背脊,小心翼翼开口道:“大人,您是要先用膳还是先沐浴……”

“去书房,搬一套《大祁律例》来。”

“啊?”随侍以为耳朵出了问题。

他负着手,回首一瞪:“还不快去!”

“呃,是、是。”

一盏茶的功夫,书册垒在了桌案上,足足有半人之高。

随侍对着堂屋内不断徘徊的男人作揖道:“大人,齐了。”

脚步一顿,低沉的嗓音响起:“退下吧。”

两扇木门阖拢,他踱至桌旁,迟疑着擡起手,伸向蓝色封皮,又于半空中僵住,缓缓紧握成拳,猛地一挥袖。

哗啦——书册尽数倒下,散乱一地。

当晚,寝屋的烛火几乎燃了整夜。

辰时,曦光乍现。

当朝阳爬上琉璃瓦尖时,群臣已然全部抵达,只待总管公公一嗓子,进殿面圣上朝。

“姜大人。”

立于角落的姜玚偏头看去,中年男子揣着宽袖,方额阔鼻,目射寒星,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他忙行礼:“陆大人。”

对于这位襟怀磊落、心系天下的丞相,是发自内心的钦佩。

“哎,天子脚下,无需多礼。”陆相擡手一挡,端详片刻后,冷不丁道,“姜大人近来的心情,似乎不佳啊,莫不是与裕世子吵架了?”

他一怔,眸底浮起几分复杂神色,面容却失笑:“我与季子卿素来不合,要说争吵,那更是家常便饭,陆相何出此言?”

陆升今日也是不愿听那帮居心叵测的人叨叨,才到这边来避一避,听闻这话,倒是起了辩驳的兴致,竖起根指头摇了摇。

“要我说,这满朝文武,最得姜大人心的,非裕世子莫属,只要遇上,必定有来有往,不亦乐乎,至于拌嘴,嗐,若真真儿记恨,大可背地里使绊子,谁会当着面儿互怼呢。”老丞相侃侃而谈道,“别以为我看不穿你们年轻人的相处方式,唯有挚友啊,才会如此肆无忌惮呢。”

他想说,确实错看了。

这时,殿门大开,群臣前行,他们的话茬亦到此终结。

午后,照例是操练,巡视一圈后,姜玚正欲入轿回府,只听一阵细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姜大人!”

琉馨顾不上拭去额际薄汗,气喘吁吁道:“公主最喜欢的皮鞠卡在枝桠上了,可否请大人帮忙一取?”

这是个借口,任谁都听得出来。

他垂下眼睑,沉默片刻,微微颔首:“何处?”

官轿沿宫墙右拐,往清芷殿附近而去,并未注意另一顶素轿刚巧出现于后方。

季子卿望着男人坐轿离开,以为他要出宫,寻思着待会儿要谈的事的确不适合在宫里进行,便吩咐道:“跟上,先不用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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