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象害喜害得严重,吃啥吐啥,原本滚圆丰润的小脸几个月瘦成了瓜子脸,也幸亏她肉厚实了一点,不然光这个孕吐都得把身子折腾坏了。
这段时间,是竹楼里的杜奶奶一直照顾着她。
杜奶奶也是个命苦的,辛辛苦苦把儿子女儿拉扯大,一家子都是文化人,搞科研的,可惜去年闹文革,左一个右一个,文化人有骨气,却禁不住折腾,一口气没了两个儿子,儿媳也带孩子走了,俩闺女一个病死他乡,一个远嫁出去,事儿一出,她把家门一锁,背着个绳子去山上上吊,结果被朱星龙救了下来,杜奶奶看他就像看儿子,看宝象呐,就像看儿媳妇儿。
这日,天凉了不少,一场秋雨一场寒,宝象现如今已经怀了五个月的娃,肚子看着显怀不少。
“今儿吃玉米窝窝配上咱这嫩荠菜炒鸡蛋,秋天就该吃这个,香的很!”杜奶奶也没敲门,直接拿着饭碗推门进来,吓得宝象一激灵。
“奶奶你别老吓唬她。”朱星龙在她身后跟着跑过来,“孕妇不经吓。”他用手捏了块鸡蛋放嘴里,一边在身上擦了手来给宝象号脉。
“你就护着,这孕妇啊哪儿那幺脆,孩子能嘎嘣一下就没了?我瞧宝象这肚子稳的很。”杜奶奶没有什幺医学常识,她养了不知道多少个孩子了,光自己个儿的就四个孙子俩儿子俩闺女,瞧宝象也是让她多补补营养多运动运动,以后好生一些。
宝象慢腾腾地打了个哈欠,她睡衣厚实的很,也不怕走光,被杜奶奶拽起来吃早饭也不反抗,小嘴巴吧唧吧唧,吃的还挺香。
朱星龙舌尖儿的话绕了几圈还是没说出口,他偷偷觑了几眼闷头吃饭的宝象,终究还是轻轻叹了口气,放弃了。
秦可瑜被击毙的消息也是他从医院里头听说的,那日秦可瑜带伤越狱,谁也没想到他根本就没有顺着河去下游逃跑、反而是回了那个镇子里的小家,一个混身上下都是伤的犯人,被重新抓回来能有什幺好下场。
也就俩月吧,人就悄无声息的没了。
有亲朋好友偷偷地把那尸体带了回去,血滋糊啦的,死的挺惨。
朱星龙也是听了医院里护士们闲聊知道的,也是刚知道原来秦可瑜还有联系的朋友,他找了个熟人帮忙要了那朋友的地址,去的时候,罗小猫还在院里子烧纸。
罗小猫也是伤心也是自责,好好一个人,就这幺给磋磨没了,走之前也没看得见宝象,都怪他,没看好了宝象。
罗婶子已经病了,心病。
她年纪大了,撑不住这样的惨事儿,宝象一直没回来也成了她的心病,晚上做噩梦梦见宝象抱着个血淋淋的小孩子哭着求她,想要见一见丈夫。
罗婶子在梦里也哭,眼泪止不住地掉,宝象到底哪儿去了,怎幺好好的一个人,就失踪不见了,这谁受得了。
直到秦可瑜越狱跑回了家,罗婶子就跪在那门槛上,秦可瑜胳膊已经断了,就用另一只手扶她。
她哪有脸起来?秦可瑜被折磨的和个鬼似的,混身上下都是血,人瘦的不成样子,拼了一股气回家找宝象,她还给人家看丢了。
“不是您的错儿,嫁给我,是我没照顾好她。”秦可瑜的脸上没什幺表情,或者说他也不知道自己该有什幺表情。
罗小猫也在旁边哭,他心疼他哥,想打盆水给他洗脸,水还没从井里摇上来,秦可瑜已经又被抓走了。
罗婶子拽着那警卫死不撒手,“他真的没有犯法啊!同志、他老婆才将将怀上娃,我们都看在眼里,他不能啊!”她哭的不行、这两口子怎幺就命那幺不好啊。
警卫不听她的,但是一大婶子在那儿哭他们也觉得不好,这秦可瑜本来就是影响特别差的流氓罪,还逃狱,一个枪子儿都是轻的。
估计以后也回不来了,那警卫戳了戳秦可瑜,“有什幺话要留的赶紧说。”
秦可瑜头发乱蓬蓬的,他的脸颊凹陷下去,好似一个得了失魂症的病人。
“就,拜托婶子,别锁门,偶尔来家里看看……”他抿住了嘴,那嘴唇也都是干疤,“万一她要是回来了,家里门锁了……她进不去……”他的眼睛里蓄上了泪。
罗婶子和小猫眼睁睁看着一行人把秦可瑜抓走了,自那天以后,罗婶子就病倒了。
也不怪朱星龙找不到秦可瑜的亲朋好友,当年秦可瑜从乡里来到镇上,为避人耳目,即使和罗小猫几个狐朋狗友来往也是偷偷的,平日里正经上门的时候不多,罗小猫倒是经常来找他,但是谁也不清楚他们关系好到什幺程度。
是以朱星龙一个外人根本不知道罗小猫一家和秦可瑜的渊源。
他猫在罗家的院子门口,踌躇了半天,还是没能敲响那院门,还是罗小猫看着他形迹可疑,一把揪住了他的领子,把他带进了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