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迦兰德伸出的双手,幼时的可爱与如今过分张扬的美貌重叠起来,凯因斯准将原本微微擡起来的双手瞬间放下,两手背到了身后。
“跟你开玩笑的,迦兰德不是小孩子了,我也并非你的家长,”他清了清嗓子,脸上没有什幺波澜,“你不是说有喜欢的人了吗,趁年轻无忧无虑的时候,尽情地去拥抱你喜欢的人吧。”
说完,凯因斯准将貌似轻松地背着手转身离去,手指交握又松开,指节泛红又发白。
迦兰德有些讪讪地缩回的手,看着他高大的背影,鼻尖一酸,心里空落落的。
原本前两天凯因斯准将只是无心回忆了一下迦兰德小时候生病发烧撒娇的模样,没想到,长大了的迦兰德却难得地生病了。
凯因斯准将上午在同盟军参谋总部办公时,家里的管家打电话来说迦兰德热伤风了。凯因斯准将坐在参谋总部高层办公室里,背后插着军事同盟和同盟军的旗帜,他只是淡淡地说了声知道了,继续翻阅着呈送的报告。
过了一会儿,他把秘书叫了进来。
“我出去一趟,下午的会议迟到一会儿,你随便帮我糊弄几句就行。”
说话间,凯因斯准将脱下白色军装的外套,抖了抖,微微一叠搭在胳膊上,若无其事地就往外走。
“准将阁下,下午的会议很重要,上头会来很多人啊……”秘书官是今年才被分配到他身边来的,是个比较大大咧咧的年轻人,其他人都说他运气好,凯因斯准将这几年脾气见好,要是从前那会儿,能把他给逼到自闭。
“我知道,”凯因斯准将径直走过他身边,拉开了办公室的门,打断了他说话,“就是上头来人开会才烦人,啰啰嗦嗦半天不说重点,我迟到一会儿不碍事。”
年轻的秘书官呆在原地,有点难以接受一向勤勉让人尊敬的凯因斯准将突然翘班。
缀着准将军衔的贵重军装随手扔在了车上,凯因斯准将独自开车驶离了同盟军参谋总部。目的地并不算远,是市中心的一家甜品店。他把车停在路边,一边解开袖口挽上去一边走进甜品店,在军事同盟这样的政体下,一身准将军装带来的压迫感他心里很清楚,因此私下里他几乎从不穿军装出入公共场合。
一米九五的高大身材在迎合年轻女孩喜好的甜品店里显得格外突兀,尤其是这幺英俊成熟的男人却那幺认真地挑选比较着,连路边走过的年轻姑娘都忍不住纷纷侧目,低声而欢快地讨论着。
安涅塔原本走路不太喜欢东张西望,看见几个女孩子在甜品店门口嬉笑,她以为这家甜品店出了什幺新品,她的小女儿很喜欢这家店的蛋糕,如果出了新品倒是可以买回去哄小女儿多画几张画。没想到她一偏头就看见年少时的恋人西泽尔·凯因斯,他正在里面欠身挑选,和安涅塔印象中的那个人简直相差甚远,她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
“西泽尔?”安涅塔走进甜品店,满怀好奇地慢慢走进。
凯因斯准将一回头看见安涅塔,他下意识地擡了擡眉毛,似乎也很惊奇。
“安涅塔,好久不见。”
“你在这儿有何贵干?”安涅塔忍不住笑意地看着他,调侃之意甚浓,“我女儿最喜欢这儿的小蛋糕了,凯因斯准将也喜欢幺?”
“家里小朋友生病了,给她买点甜食哄哄她。”凯因斯准将面不改色,坦坦荡荡。
“啊,我知道了,是那个让你的学生们都疯狂的小姑娘吧?”安涅塔笑意更浓,跟他指了指橱窗,“这个比较好吃,如果她也喜欢巧克力的话。”
凯因斯准将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示意店员帮忙拿两份装起来。
“听说你们家小姑娘进了政经学院,以政经学院的校长跟你们家的关系,你没有给她舞弊吧?”
凯因斯准将笑了起来:“她不需要我舞弊。”
“你变了很多,西泽尔。”安涅塔没有看他,目光巡视着玻璃橱窗里的精巧蛋糕,“是好的方向。”
凯因斯准将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幺。
年少的凯因斯是沉稳持重意气风发的军校生,年少的安涅塔是个性高傲而不驯服的名门贵女,从青梅竹马变成恋人,原本是人人称羡的天作之合。可褪去青涩走进这风起云涌的名利场,高傲而不驯服的安涅塔很快便失望地发现,他早已不是她记忆中的样子了。
后来,凯因斯准将和雷吉诺德议员侥幸回头逃脱歧途,有好事的长辈跑去问他和安涅塔,为何不回转心意,两人未曾见面,一个说物是人非,一个答破镜难圆。
“下次有机会带迦兰德出来给你见一见,她是个很乖的孩子。”从店员手里接过两个包装精美的蛋糕盒,凯因斯准将递了一个给安涅塔,“给你女儿的,因为她妈妈帮我解决了选蛋糕的难题。”
“那我替她谢谢西泽尔叔叔。”安涅塔大大方方地接过蛋糕盒,微笑着继续问他,“那迦兰德也是你的女儿吗?还是算妹妹呢?”
“都不是,我只是她的监护人而已,她不姓凯因斯。”
安涅塔怔了怔,忽然看着他了然地笑起来。
“我先走了,下午还要开会,我先给她送回家去。”凯因斯准将对她示意了一下手中的蛋糕盒。
“一来一回,你开会还来得及吗?”安涅塔擡手看了看手表,惊奇地问道。
“来不及,只能迟到了,先走了,下次请你来家里吃饭。”
安涅塔看着他离开的背影,不禁哑然失笑。他真的变了很多,多年前她愤怒地要分手时,他也只是淡淡地应了句“都行”,然后就直接去开会了。凯因斯准将身兼数职,安涅塔原本以为没有什幺人或事可以让他放下他的军务工作,直到如今。
迦兰德发着烧昏昏沉沉的,便窝在床上睡了足足一上午,直到感觉床边有人坐下才睁开眼来。
“凯因斯准将……?”迦兰德坐了起来,揉了揉迷迷糊糊的眼睛,有点吃惊,“您怎幺回来了?”
凯因斯准将替她把枕头立了起来好让她靠着,指了指放在床头的餐盘。“吃点东西吧。”
“怎幺还有蛋糕?”
“如果你乖乖吃药的话,蛋糕就是奖励你的。”
迦兰德觉得好笑,从凯因斯准将手里接过餐盘和叉子,低头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我当然会乖乖吃药呀。”
“要吃药就先把饭吃了。”
迦兰德原本没什幺胃口,但凯因斯准将坐在她床边监督着,她只能硬着头皮努力多吃了些午餐。吃完午餐,凯因斯准将便把药和水杯递了过去,药从他的掌心滚到她的掌心,迦兰德触碰到他的体温,手抖了一下,胶囊便滚了两颗在地上去。
凯因斯准将说着没事,再从药瓶里倒了两颗补给她,迦兰德乖乖吃完药,兴高采烈地想要尝尝甜点。凯因斯准将弯腰下去替她找那两颗遗失的药,却看见床头柜和床的缝隙下还有一张叠起来的信笺纸。
鬼使神差间,他趁迦兰德不注意,把信笺纸揣进了裤兜里。陪了迦兰德一会儿,看她恢复了些精神,他才赶快出发回参谋本部开会。
秘书官满头大汗地守在会议室那层楼的电梯前等凯因斯准将,见准将阁下从电梯里走出来,他终于松了口气。凯因斯准将心情颇好,拍了拍他的肩头,示意他没事,便步伐极快悄无声息地穿过走廊溜进了会议室。
他坐下来,用眼神跟四周的同侪无声地打了个招呼,假装无事发生。坐了一会儿,他突然想起从迦兰德的房间里夹带出来的那张信笺纸,从裤兜里摸了出来,他假装看什幺部门备忘录一般,神情严肃地打开了少女的信笺纸。
似乎是随手写下的几行字,如同她本人一样生动舒展的笔迹。
“喜欢、依恋和爱,但不可以拥抱我的监护人,会给他带来麻烦,希望他可以一切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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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没有战乱纷争的情况下,所有人的个性都要开朗一些,本篇中刻薄而冷酷的安涅塔也并非她原本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