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再见

感受到车子停下，坐在副驾驶座的徐牧恒睁开了双眼。

「起来了，我们到了。」

看着在驾驶座上的男人从后座拿了一个公事包，并在里面翻找合约书，徐牧恒先是往外看了眼，又有些不耐烦地转回视线：「狗子……我还是不懂，把我找过来要干嘛？」

被称为狗子的清秀男人接过话，「你不是也觉得这个赵宇杰的操作还不错吗？」

「谁？」

「噢，游戏的ID叫虎斑的那个小男生。」看到徐牧恒点了下头，他接着开口：「听他说，他的家长是个非常理智的资优生。我怕我镇不住场子，所以找来前队长你来帮忙啊。」

「家长是资优生？家长是还在读高中是不是？」徐牧恒嘲讽地呵了声。

「欸，还真的是。」看到对方询问的眼神，狗子继续说：「他家好像还蛮复杂的，现在跟姊姊两个人相依为命，听说他也是为了帮忙姐姐的关系，才会从国中的时候开始直播赚钱的。」

看了眼外头由三栋建筑物组成的宁静社区，管理室外恰好正张贴着一张出租的广告纸。

两个人相依为命还能够在市中心的住宅区住一层坪数约六十坪的一层一户？

「嗯哼。」徐牧恒顿了下，「所以？」

「毕竟你也算我们电竞圈的颜值天花板了，这种时候总得带出来溜溜吧。」狗子没心没肺地笑了下，「我真的蛮喜欢虎斑这小子的，操作好、人品也不错，看他直播也觉得性子满稳的，是个好苗子。」

「无聊。」

徐牧恒转身下车，就看到拎着一袋食物的男孩瞪大双眼盯着他。

「恒、恒哥也来了？」

因为外头的大太阳瞇了下眼，徐牧恒看着有些兴奋，但没有过度反应的赵宇杰，拍了下他的头，「我之前用小号跟你打过，你还不错。」

「谢谢恒哥！」赵宇杰兴奋地亮了双眼，在他心中，带领着战队拿下世界冠军的徐牧恒，可以算是立足在台湾电竞圈的男人。

没想到他今天也会来！

「虎斑，你姊那边联络得怎么样了？」早就已经跟赵宇杰联系过的狗子走了过来，打断了少年的偶像会面时间。

「我姊昨天意外得还蛮同意的样子，说是今天还是要把改谈的谈清楚。」赵宇杰转身看向一脸懒洋洋的徐牧恒，忍不住有些忧心，「请问……恒哥也一起去吗？」

赵宇杰的反应让两人顿了下。

狗子「嗯？」了声，还没有反应过来，倒是徐牧恒则是直接开了口：「我不能去？」

「我……我觉得我姊的个性跟恒哥有点……嗯，有点微妙的像。我怕我姐姐得罪恒哥。」

「跟我们队长个性有点像的女生？」狗子忍不住笑出声，「不可能，嘴巴刻薄、恶毒，除了长相跟玩游戏以外几乎可以说是一无是处，这种女生真的存在吗？」

徐牧恒冷冷地看向正讲得滔滔不绝的狗子，后者察觉到这如寒箭的目光后，立刻闭上了嘴。

「我才不会跟一个高中生的小孩子计较。」

赵宇杰眨了下眼，从徐牧恒这种目中无人的语气中，诡异得看到了自己姊姊昨天说「再怎么样也有我挡着」的影子。

真的……很像啊。

客厅的门一打开，听到声响的赵苡乐立刻坐直了身，垂落在胸前的头发因为引力在空中画出了一个圆弧。

狗子和徐牧恒刚踏进，就看到一脸刚睡醒的少女端坐在桌前，饱满的额头跟鼻尖都带着因久压而印上的红印。

半瞇的圆眼带着浓浓的睡意，她眨了几下眼，少女软软的声音中带着些哑：「来了？」

少女的声音混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低哑，徐牧恒下意识竟然还觉得挺性感的。

「姊。」赵宇杰将餐点放到餐桌上。

「请坐。」赵苡乐一边将食物推到一旁，一边招呼徐牧恒跟狗子坐在四人餐桌的另外一边。

「咳嗯。」赵苡乐清了清喉咙，擡手准备了四杯水：「您们好。」

「姐姐您好。叫我狗子就好，是战队的队经理。」狗子看着顶着一眼就是刚睡醒，但神情平淡的女孩，虽然比女孩年长许多，却也下意识跟着叫了声姊。

「叫我苡乐就好了——」赵苡乐看了眼明显是主要来谈事，端坐着的清秀男人，视线转向一旁沉默，慵懒地看着椅背坐着的男人。

对方似乎是察觉到被注视，浅棕色的双眼立刻看了过来。

赵苡乐瞪大了眼，有些诧异地眨了下眼。

徐牧恒的记忆力不差，原本对赵苡乐没有什么特别的印象，不过在对方这种惊讶的眼神下，也马上想起了昨天意外有过亲密接触的少女。

「妳是昨天那个？」

赵苡乐皱了下眉，「昨天的事情不重要，先讲正事。」

狗子和赵宇杰疑惑地看着两人，狗子笑了声，他刚刚看到赵苡乐诧异的眼神，还以为赵苡乐跟以往那些会被迷上徐牧恒外表的小女生一样，结果对方竟然露出了一个似乎有些困扰的神情。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徐牧恒说话被女生打断。

「我知道我年纪很小，你们可能会觉得我没有那个资格跟你们讨论宇杰以后的事情。」赵苡乐将一旁早就准备好的文件拿出来出示给两人看。

「这是我们的户口名簿，我是赵宇杰法律上的法定代理人。」赵苡乐直直地看着狗子，停顿几秒后将视线再转向徐牧恒。

狗子拿起正式文件端详，内心暗暗吃惊，他们战队里大部分的实习生以及正式队员，年纪都偏小，因为经常在公众萤幕上露面，在处事态度上都已经算是相当成熟了。

不过赵苡乐这副活像是在谈生意的态度还是让狗子有些惊讶。

他身为战队经理，也经常会在队员间、家属间甚至是生意伙伴间沟通、协商，也曾经去上过几堂与人沟通的课程。

与人沟通时的眼神移动、说话时在重点里适当停顿以加强重点，甚至直接点出自己身分上会让人迟疑的地方，以及事先准备好资料以信服他们的这些地方。

赵苡乐不只是听说的高材生，从小细节就看得出来，她是个聪明人。

狗子感觉到身旁的徐牧恒心情不错。

他们恒哥一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

「我大概知道徐牧恒……呃，恒哥，是电竞圈里面满厉害的人，不过我不是很了解所谓的电竞。」赵苡乐喝了口水，「宇杰想要休学，去你们那边训练，我尊重他，不过我希望可以了解他在你们那边需要做什么。」

「这是当然，主要还是因为他本来游戏操作意识还不错，想来我们基地这边跟其他人磨合看看，如果可以的话，目标是争取明、后年的世界赛。」

「嗯……在基地的训练方式是怎么样？」

「刚开始不会太紧迫，一周五天，中午吃饱饭后开始训练，下午会有一个小时体能课，接着晚上跟队友培养默契。」狗子拿出日程表，上面将细项条列得相当清楚。

「假日休息可以外出还是只能待在基地？」

「没有特别比赛的时间，只要报备就可以外出。不过如果是在比赛前，训练会变成一周七天，有休息时间，不过没有假期。」

看了眼乖乖坐在旁边的赵宇杰，赵苡乐伸出手开始翻阅狗子放在桌上的合约书。

赵宇杰一开始以「虎斑」的ID进行的实况直播，因为没有跟实况平台签约，如果这次同意作为电竞培训选手的话，也会由战队那边代为签下合作，每个月都需要直播固定的时数。

包吃包住，提供一个月3万的薪资。

「虽然薪资并不是特别高，不过这是因为我们考量了……」

赵苡乐直直地看着试图说服她的狗子，「那个……狗先生……」

「噗。」

瞪了眼旁边毫不避讳笑出声的徐牧恒，狗子对着赵苡乐露出亲切的笑容：「姐姐，叫我狗子或经理就好。」

「人家年纪那么小，你好意思叫人家姐姐？」徐牧恒嗤了声。

狗子用手肘推了下徐牧恒，「干嘛阴阳怪气的讲话，好好坐在旁边就可以了。」

没有理会两个人的互动，赵苡乐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其实我只是想说，不用说服我，我没有要拒绝的意思。」

赵苡乐拍了拍赵宇杰的肩膀，「他有想做的事情，在不违法的情况下，只要想好了、确定了，想去做的话，我就会让他去做。」

顿了下，赵苡乐直直看着狗子：「我今天只是想弄清楚，未来他会在哪里，做什么样的事情。刚刚说过，我对电竞一点也不理解。」

赵苡乐看了眼徐牧恒，「直到昨天才算是第一次跟电竞圈有所接触。」

她翻着合约书，里面甚至还早已复印好赵宇杰的身分证件跟帐户存折。

就像昨天晚上说的，赵宇杰其实早就准备好了。

「不过我知道我弟弟，总是在房间直播玩游戏，网路上有人喜欢他做这样的事情，也正在支持他。而重要的是，他也喜欢他自己正在做的事情。我很骄傲。」

赵苡乐看向身旁的男孩，「你确定了吗？」

赵宇杰激动地点了点头，赵苡乐露出了有些无奈的笑容，迎上赵宇杰的感动眼神，「我会支持你去做你喜欢的事情，要记得现在的这份热情啊。」

拿起狗子准备好的笔，赵苡乐代替未成年的赵宇杰签下了一年的合约。

「我弟弟……就麻烦你们了。」

赵苡乐站直身子，朝着狗子和徐牧恒一个鞠躬。

「没有、没有，我们也是要麻烦姊姊了。」狗子也慌忙地回了个鞠躬。

徐牧恒看着脸上带着笑意的赵苡乐，撑着下巴开口：「脚不痛了吗？」

低沉的声音让赵苡乐一瞬想到昨天的画面，脸上的温度倏地攀高。

「欸？恒哥怎么知道我姊的脚有伤口？」明明从刚刚开始赵苡乐就没有离开过餐桌，徐牧恒正常是不可能看得到位在脚后跟的伤口。

在狗子好奇的目光注视下，徐牧恒怡然自得地朝赵苡乐笑了笑，却没有开口说话。

赵苡乐有些窘迫，「昨天去大学面试的时候碰巧遇到的，没什么特别的。」

「哦——没什么特别的啊——」狗子调侃地笑了下，用手肘推了下一旁的徐牧恒。

赵苡乐天生皮肤白，现在脸颊上浮现着显而易见的红晕，看起来有些像是早期火红的港片中会出现的小僵尸装扮。

徐牧恒勾着嘴笑了下，随后收起笑容，冷冷地瞪向狗子，「还有什么话要讲赶快说一说。」

「宇杰，我们后续把合约带回基地，也还会再跑一些流程，可能下礼拜会再过来接你到基地。」

「好的。」

狗子看了眼安静翻着合约书的赵苡乐。

「姐姐要来基地看看吗？」

发现对方似乎习惯称呼自己为姐姐，赵苡乐也懒得去吐槽「你看起来少说也有二十五了吧，能不能别搞错辈分。」，警慎地开口：「我就不用了吧。」

「妳不想要来看看徐牧恒的房间吗？」无视徐牧恒从旁射来的视线，狗子露出了一个赵苡乐认为可以称得上是没心没肺的灿烂笑容，「我们很多队员的姐姐或妹妹都有提过这个要求。因为他之后不是队伍正式队员了，不久后会搬出基地，妳可能是最后一个可以提出这种要求的人了。」

赵苡乐「哦」了声，看着在旁边一脸无聊的徐牧恒，又想到了昨天徐牧恒只是坐在长椅上休息就被小女生偷拍，忍不住说了声：「你还挺辛苦。」

少女满是同情的语气让狗子笑出声。徐牧恒立刻伸手扇了下狗子的后脑勺。

「该说的说一说，不要说些废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