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祯望着燃起的熊熊烈火。
橘红色的火光照在他木然的脸上,跳跃着,衬托了他的无能为力。
他曾试图不管不顾冲进去,每次都被德全子和左右内侍拉得死死的。
“陛下,万万不可啊!老奴恳请陛下想想皇后娘娘的遗言!”
德全子声泪俱下,跪在地上扯着李祯龙袍的一角,死死抓住不肯放手。
李祯看着眼前一桶桶徒劳无功的水泼向火海,修长的五指攥得苍白。
栖凤宫的大火整整烧了两个时辰,一直到天微亮,天空逐渐变成鱼肚白,大火才被完全扑灭。
只是栖凤宫已成一片废墟,甚至波及了妤慧住的聚彩宫。
以德妃为首的全部妃嫔默然站在李祯身后,就这幺陪他站了一宿,有几个坚持不住困意凉意的,晕倒被太医院擡了去。
妤慧披着长长的青丝,气喘吁吁赶到时,只看见男人修长寂寞的身影,屹立在漫天火光中。
天亮了,李祯率先往德妃的正颐宫走去。大家默不作声地跟上,在主殿坐定,李祯望着长跪不起的德妃,没有理会,反而看向一旁的丽妃。
“爱妃受惊了。”
他眼里毫无笑意,嘴角却生硬地扯起,丽妃看到他不同寻常的样子,心里一惊,也跪在地上。
“臣妾不敢!”
“不敢。不敢什幺?朕还没审问呢,你就不打自招了?”
一席话让殿内本来冷固的气氛变得剑弩拔张。
众人各自眼观鼻鼻观心。
“陛下!先皇后是臣妾的表姐,臣妾怎幺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来?”
德妃更加紧张,每次扯到先皇后,陛下更加阴晴不定,随意找人置气,丽妃是宫内的老人,不可能做出不打自招的蠢事,如今陛下只是神色一变,她就如此慌乱,想必是为先皇后的事吃了不少苦头。
不是她。德妃冷静地分析着,惠妃……倒是有可能,不过她向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陛下也不怎幺搭理她,没必要为此事犯冲。
晶贵嫔……德妃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晶贵嫔,一向怯懦寡言的晶贵嫔低头绞着手中的帕子,看不清她的表情。
难道是……?
德妃心中存了疑,前几日陛下召五皇子进宫看永宁公主,虽然这件事被遮得严严实实,但她身处高位,多少还能打探到一些内幕。想必是在报复晶贵嫔当年与先皇后交好,但因为顾虑五皇子,没有插手其中的事情。
新人……新人免不了有那幺一两个勋贵势力的棋子,而最像棋子的,应该是……
德妃看向了一脸茫然的妤慧。
“……丽妃,你就闭门三月,静心思过吧。”
德妃的思绪被陛下的话猛然拉回来,刚刚只顾着乱想,竟走神厉害了,没有注意上头说什幺。
这幺快就审完了?随便拉了个丽妃定罪?
德妃只觉得荒唐至极,但接下来李祯的话让她的心一瞬间提到嗓子眼儿。
“宜兰,姣姬是在你宫里遇刺的,这件事交给你来调查吧。”
陛下很久没有叫过她的闺名了,德妃默然,随即叩首领旨。
“朕乏了。”
李祯起身,望着满屋子跪了一地的女人,没有什幺想继续待下去的欲望。
众妃神情各异,站了两个时辰,结果雷声大,雨点小,随便盘问了丽妃两句,便认定她对先皇后大不敬,而遇刺后躺在偏殿内不省人事的姣姬,陛下更是不闻不问,甩手把烂摊子丢给了德妃。
昏君也不过如此。
待李祯走后,德妃坐在主位上,居高临下地扫视着众妃。
“姣姬在偏殿遇刺,就先从本宫的正颐宫搜吧。”
门外的侍卫得李祯特许,德妃一声令下,正颐宫上上下下人等都在内院集合。
“除了姣姬,可有人见过刺客?”
洒扫的宫女颤抖着身子跪下
“奴……奴婢见小主熟睡,本想也去安置,却看到一个黑影鬼鬼祟祟摸进偏殿,当时奴婢躲在暗处里,眼尖瞧见那人手上有一道骇人的刀疤。”
一旁的小李子也紧跟着跪下:
“奴才听见小主大喊,便冲进殿内,正好看见黑衣人跳窗遁逃,看背影,像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子。”
德妃把玩着腕上的明珠,
“很好,还有人吗?”
殿内一片静默,
“如若再没人指证,除了这两人,其余人等全部送到东厂用刑。高公公已经在门外候着了,只等本宫一声令下。”
殿内一片骇然,竟然跳过了慎刑司直接送到东厂用刑?想起东厂的可怕传闻,太监宫女纷纷跪地喊“饶命”
看他们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样子,德妃仔细地观察每一人,最后,脚步停留在一个跪着的小宫女那里。
“你,擡起头来。”
小宫女缓缓擡起头,就在把面容露出那一刹那,口里喷出一股鲜血倒地。
殿内受惊的嫔妃的叫声此起彼伏,德妃也被吓得往后一趔趄。
鲜血溅到她的华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