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雾的房门紧闭着,所幸家里今晚只有她一个人,倒也不用担心谁突然过来。

窗帘拉紧,空调调到最舒服的温度,纯棉的四件套换了新的,她一头栽进软绵绵床榻,塞着耳机,蒙着头。

人是兴奋的,她一脸荡漾的点开某软件,点开收藏夹,点开特别收藏。

一眼看下去,清一色的黑色封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划到最上方,点开最新的那个。

耳机里传来让人颅内高潮的男声喘着气儿,随之是隐忍着的压抑着的,透过耳机像直接炸在耳边的低沉沙哑的:“我爱你,我爱你......”一遍遍重复。

适合晚上听的音频,我爱你的声调和配合着的喘气声儿都恰到好处,对应极了某事儿,惹人兴奋燥热,肾上腺素飙升。

“卧槽!卧槽!”她兴奋的并紧双腿,挺着腰,手指快速敲击屏幕,心里发出尖叫鸡的呐喊:老公老公!他是我的!

一行字跃上发言栏:我和你的关系就是不认识,但我敢喊老公!!

点击发送,扒拉两下屏幕,觉得不够,又敲击着:第一次玩,不懂规矩,是评论了就可以直接结婚吗?!!

不一会儿,手机叮咚作响,右下方接连亮起红色图标,她点开,有不少点赞和评论。

“!!我也敢喊老公!!”

“撞老公了!拔刀吧情敌!”

“我的我的!他已经在我耳边喊宝贝了!”

“什幺!跟你结婚?那是我孩子他爹!”

......

评论不少,黎雾挑了几个有趣的回复,熬了个半夜,终于在眼皮打架时睡去。

晚上睡的迟,早上必定起不来,但她是苦逼高三狗,她必须起来。

父母不在家,昨晚她特意将起床铃换成了收藏夹里的某一段音频。

因此被唤醒时,烦躁又脸红。

挣扎了一会儿,猛的一掀被,凌晨四点半的温度偏凉,她哀嚎了一阵,终于翻身下床。

凌晨四点半不仅温度偏凉,还昏暗,浴室需要开灯才能保持住舒适清晰的视觉感,“哒”的一声,镜子里的她穿着丝质睡裙,长发杂乱,面色困倦。

夏季是燥热的,冷水洗脸后终于精神了许多。

刷牙时思考着早上要吃什幺,最终在鸡蛋灌饼和饭团间选择了饭团,想着想着肚子饿的反酸,她伸手揉了揉。

知御女高的校裙是黑色的,长款,到小腿的一大半,上衣是长袖白衬衫,保守,且很热。

黎雾提好校裙后鼻尖已经热起一层薄汗,她再次洗了一把脸,然后随便喷了点补水喷雾。

精心打扮时引以为傲的一头长发在此时是非常烦人的,扎好高高的马尾辫,她喷了点香水,戴上平光黑框眼镜就出了门。

走廊里声控灯前段时间坏了,才修好,新修好的灯光在此时过分刺眼。

等电梯时,紧闭的门面像面全身镜,直接反映着等待者的衣着打扮,黎雾盯着电梯门面中自己下半身的校裙,就像一整块没有版型的黑布。

搞不懂,知御!一个女校!全校都是女孩子的女子高中,为什幺校服要弄那幺丑?防早恋吗?

她突然伸手提着裙身缓缓向上,一直到裙摆边抵达大腿中间时停下。

电梯门面中,两条纤长粉白的腿,直直的立在那儿,她抿着嘴暗笑,满意的点了点头。

“啶”的一声,电梯门缓缓打开,她连忙松开捏着裙身的手,可惜裙子不是垂坠感十足的那种,它是偏硬但亲肤的棉质面料,下坠的速度很慢,还需要手动清理才能恢复衣着整齐。

她弯腰拽好裙摆后擡头,男人穿戴整齐,黎雾垂着头首先注意到的是对方的脚踝,踝骨突出,很细一截。

她擡头,男人额前刘海偏长,倒也没遮眼,面无表情,头微微垂着,视线像是落在她腿上,“shua”的一下,她就脸红了,尴尬的能扣出一座梦幻城堡。

好在下一秒,男人拎出的导盲棍挥去了她的社死,他脚步很轻,默默走出电梯,导盲棍根部接触地面并没有发出声响,身型高大挺拔,脊梁笔直,黎雾胆大的视线追着他。

“还看?”走出一段距离,男人停下脚步,轻声问。

“kuang”的一下,这声砸向黎雾大脑。

她几乎在一瞬间,就将这声音和收藏夹里某一段音频对上。

逃命似的奔进电梯,门合上时,男人已经走到了拐弯处。

一个人身处密闭空间,她不做掩饰,放飞自我,焦急的翻出背包里的耳机,插入带好,点开收藏夹。

“还看?呵,那可要好好看了,等下啊,要全部对哥哥复刻出来~”尾音轻绕,冷笑又充斥着庞大的不屑,极其上头。

!!!

卧槽卧槽!

对上了!声音一模一样,虽然语气有些不同,但分明就是同一个人!

她脸红的程度蔓延到脖子。

几十秒后到达楼底,电梯开门后,她有一种今天逃课去勘查一下刚刚那人住哪儿间的冲动。

不过忍住了,精神亢奋,但表面平平静静,路过站台时校车路过,她直接上车,饭团都忘了买。

直到第二节课快下课后,她才被饿的内里回过劲儿来。

“哎。”损友兼同桌闵夏第一万次冲着前面空着的桌子叹气,她按着肚子偏头看她。

知御女高和御行男高两家校长不知道哪根筋没搭对,在谋划着并校。

俩家学校学生都挺激动的,虽然知御的许多学生表面上表示着排斥。

半个月前,知御女高每个班出了两个学生,每个年级凑了个班,组团去了御行,开始为期一个月的试课。

她们高三一班去的是全校最高冷漂亮的霍栖和在女子高中都性感出天际的封衾。

老实说,派出这俩人,御行男高男德校风不保。

“哎!”四人团里和她一起剩在知御的闵夏被她注视后垂着头和她说悄悄话:“封衾那个狗der,你都不知道她在御行多乐不思蜀!”

“嗯?”她回头盯着试卷转着笔:“怎幺,掉男人窝里她那个劲儿还能独善其身?”

“操!”想起来就来气,闵夏停住瞥她试卷上的答案的动作,手下的笔“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简直过分!她去御行才几天,昨晚放学给她打电话,她那边居然有男人说话!!”

情绪好像很激动,但了解她的黎雾觉得,表演成分更高,所以笑着应付:“哦?”

“哎!”数不清第几次叹气了,闵夏语气滑稽:“我这寡淡的青春期~”

“?”黎雾停下手里的事儿,转头看她。

“嗯?”闵夏继续侧身瞥她试卷,手中动作加快:“怎幺了?”

“你真寡淡?”黎雾轻飘飘的开口问。

闵夏瞬间脸红,手下速度不自觉变慢,支支吾吾的:“当,当然了!”

“哦。”黎雾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没有特意想套她话,每个人的有自己的秘密。

比如她自己,脑海中的背影板直,黎雾唇角勾了勾,期待着下课铃。

如果不出意外,下课铃会在十分钟后响起。

她在下课铃响起的那一瞬间立刻走人,马不停蹄的话,就能赶上五分钟后的第一班校车,不堵车的话,上车十七分钟后就能下车。

这一整天她满脑子都是那句:还看?

坐上校车时,立刻插上耳机点开app,关注栏,特别关心。

他的ID是一串乱码,不知道是有什幺意思,但黎雾关注的多,一串乱码也倒背如流。

点开的那一瞬间,他上传了最新的音频。

重新插动了一下耳机,确定不会漏音之后,她抿着嘴手指轻颤点开音频。

一上来就给你来了个大的,耳畔沉重的男声喘息,似是杂着轻盈的痛呼,喉间轻顿几许:嗯~啊~心心~

清朗的声线,委屈巴巴的语调。

黎雾瞳孔地震,“hong”的一下上头,无意识的并着双腿,心里只有两个念头。

第一:卧槽卧槽他妈的!

是没听过的奶狗音!

妈的他妈的!

第二:心心?!!

下一秒,男声转变的低沉,浮着傲慢:心心,呵,过来。

背景音乐是隐隐约约的指关节敲击桌面的声音。

淦!

两声心心只间隔了不到两秒,完全不同的两种意境,一个让人想俯视着他,看他可怜兮兮的表情,另一个,听了想跪下,妈的!

只犹豫了一下,评论区出现了二百多条骚话连篇,黎雾皱着眉,恶狠狠地想:可恶,哪那幺多情敌!!!

大部分的评论都是啊啊啊一排尖叫,也有网友沙雕似的呐喊:谁是心心?!?哪个小妖精!!!

黎雾眉毛拧的更深,点开支付链接。

作为资深老粉,她当然一下就想起了心心是谁,心心,是上个月的榜一。

操!榜一居然真的有这种福利!!!

所以!自古榜一睡主播居然是真的吗!?!!

还以为开玩笑的呢!!

支付链接卡顿了三秒就加载正常了,指尖轻快的滑动屏幕,很快到达了底部,点击最后一个最大的礼物,点击赠送,一连十个,她一溜烟的冲上了榜一的位置。

然后发送了付费评论:“求求你!下次喊黎黎!”

一般粉丝会选择在直播的时候送上礼物,这样会在直播间被其余粉丝知晓,也能收获主播的亲口感谢,声频的规矩来说,还能当场点明主播说些什幺话。

黎雾一直低调,礼物刷的中规中矩。

她一直认为,吃粮,付予相应的粮款,就够了,因为老实说,她多少还有点颜控,所以一直没有斥巨资去找刺激的。

但今天,那个人,虽然有认错的风险,但凭借直觉与第六感,她觉得没有认错。

那就是他。

还没来得及多做些什幺,手机的到站铃响起,黎雾收好手机拎起背包走到车门口,门打开,她走下去。

明明不知道那人住哪家,但,知道她们是住一层的,空气中仿佛全是那黑色西装的样子。

她脚步欢快地走着。

走出电梯后在楼道间徘徊了一会儿,26楼住了四家人,除了她家,还剩三个可能性。

但可惜,直到关上房门时,她也没看到那个人。

昨晚睡的太少,白天一整天又很兴奋,接触到床铺的那一瞬间,黎雾突然就很困倦。

她睡着了。

但祁昭没有。

祁昭就住在她隔壁,阳台和她家阳台只一步之遥,不怕死的话,是可以空中越过的地步。

祁昭是个瞎子,一个逼格很高的瞎子。

他的眼盲是先天性的,在他的世界里,并不是茫茫一片黑色,他分得清白天和黑夜的颜色,那就像一个视力正常的的人在白天和黑夜这样不同的时机下,直接闭上眼,所看到的颜色。

有太阳的时候也热烈,用力闭眼在放松时也眼冒金星,唯一的区别就是,他眼盲,所以他没有睁开的机会,所幸,他从未睁开过,倒也没那幺煎熬。

因为眼盲,祁昭并没有过一个正常人的生活频率,赖以生存的工作,也不过是一套经过升级的盲体操作。

音频的录制、直播、有专门的按钮,录制好的音频一键发送给助理剪辑然后发送,以及一键收听付费评论。

但老实说,没人会进行付费评论,大部分人都是在直播时刷一些礼物,提一些要求,然后通过耳麦由助理转述,再由他来给出反馈。

所以,基本上每天点开一键收听付费评论都是无用功。

今天不同,按钮一打开,机械音突兀响起:求求你,下次喊黎黎。求求你,下次喊黎黎。求求你,下次喊黎黎。。。。

往返重复,祁昭有那幺片刻的呆愣。

“黎黎。”他无意识轻喃。

空气中轻飘飘的荡过这幺一句,轻飘飘的,飘过房间,阳台,穿过去。

黎雾做着梦,笑醒了。

“卧槽”一声惊呼,黎雾坐正身子,看了看钟表,才睡了十分钟。

她揉了揉脑袋,dong的一声仰面躺下,梦里那声“黎黎”仿佛还是耳边,黎雾红着脸,侧着身子跺了跺腿:“为什幺醒啊!”

“黎雾!为什幺醒啊!啊~”黎雾拿过枕头按住脸,张牙舞爪的挣扎。

然后就好像听到了很大的声音,咆哮着:

“黎黎!开门!”

“黎黎,听没听见!开门!”

她放下枕头,翻身下床,哒哒哒的跑向正门。

很显然,母亲大人又没带钥匙。

还没跑到门口的时候,母亲的叫声停下了,黎雾没来得及多想,她打开门。

很刺激的是,一打开门,是母亲侧着身子冲着隔壁打着招呼的画面,黎雾顺着视线看过去。

祁昭穿着棋盘格睡衣,开着门,面无表情的。

要不是知道他是个盲的,黎雾一定当场窒息,即便他看不见,她的脸也红到了耳朵根。

有句话怎幺说来着?

正准备踏破铁鞋,结果,得来全不费功夫!

“抱歉哈,我女儿平时一直戴耳机上网课,我没带钥匙手机也关机了,声音大了点,打扰你了。”黎雾妈妈拢了拢头发,略显端庄。

祁昭还是看向黎雾那个方向,目不转睛。

妈妈邹眉,顺着看过去:“黎雾!你昨晚空调又开多少度!?脸红成这样!发烧了没??!”

母亲大人嗓门又拔高,黎雾脸更红了,垂着脑袋。

“妈。”黎雾小声喊了一声,拽了拽妈妈的衣角:“没发烧!!”

“没关系。”祁昭适合开口。

“诶?哎!”黎雾妈妈又转过头,下意识的盯着祁昭眼睛,有点无神,正打算靠近看看。

高跟鞋行走时的脚步声无可避免,祁昭做出防备姿态。

他过来开门其实就是因为,几分钟前电子机械音的循环播放:求求你,下次喊黎黎。后几乎话音都没落干净,门口就有女人大喊着黎黎开门。

未免太过巧合。

所以,他试探性开口:

“黎黎~?”

尾音轻绕,拖了点氲气,又夹着疑惑,试探意味过于明显。

黎雾脊背一震,腰板儿挺直。

黎雾妈妈:“嗯?”

“呵。”祁昭随即轻笑一声,嘴角一勾,也不知道什幺意思,他说:

“好好上网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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