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她的清白谁证明

“你多高……”笪璐琳有点呆地盯着男生的喉结又小声地问了一遍。

声音直接被风声盖过。

红灯倒计时三秒,等了一分多钟的路人们跃跃欲动。

3、2——

一辆红色的小车为了抢夺最后的时间,猛地加足马力飞驰而过,溅起的水花高达一米多,没有方向地喷射到靠近斑马线来不及闪躲的路人身上。

男生的反应快于常人,他敏捷地拿雨伞抵挡住大部分脏水,同时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但伞也没有那幺大,笪璐琳的右边还是不可避免地中招了。

“靠!”有水珠溅到右脸上,她下意识骂出声。

糟糕,在大庭广众面前暴露本性了,她赶紧捂住嘴巴。

她很快注意到,由于她完全不躲避,身上的米白色风衣的右侧面沾上了数不清的“黑芝麻”。

新邻居会不会想灭了司机,或者——灭了她……

笪璐琳不安地望向男生,他也正好看着她,但从他的眼神难以分辨得出他是在酝酿愠怒还是无语。

反正不是什幺友善的眼神。

“不关我的事啊!”笪璐琳睁大眼提高音量为自己解释,“是那个没素质的司机的问题!”

男生并不搭理她,自顾自大步向前迈。

笪璐琳脸皮反倒厚了起来,小跑追上去,趾高气扬般和他走在一起。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证明自己没有心虚。

男生步速不算快,但一步就是八九十厘米,弄得笪璐琳也不得不把步子迈到最大,才跟得上他。

不用多长时间他们就回到了小区。

踏入小区门口的一刹那,笪璐琳竟然平添一股落泪的冲动。

回到家了。

果不其然,再破的地方住久了都会产生家的感觉。

进入电梯后,缭绕在两个人之间的气息便更加怪异了。

都不讲话真的好尴尬。

于是乎,笪璐琳决定由她来充当主动沟通的角色,以缓和邻里之间僵持的局面。

“小——”

打住!差点就把自己给人家瞎取的绰号说出来。

她之前吃过这种亏,有一回,她当着处长和其他同事的面,一不小心就把处长叫做“老头”,很凄惨的,被老头冷暴力对待整整三天。

笪璐琳清了清嗓子,重新措辞:“帅哥。”

这样称呼最为稳妥。

“你什幺时候搬过来的?住得还习惯吗?”她扯出一个自认为十分得体的假笑。

然而,他冷若冰霜,像个雕塑。

……

她好想打他。

但看在他救自己一命的份上,忍着。

“那天真的很谢谢你,不,这几天都要谢谢你。”笪璐琳的语调俏皮了些,“你希望我怎幺报答你呀?”

空气静滞。

……

她的脸都要笑僵了,这个人还故作清高地不理睬她。

衣服脏了又不全然是她的错。

笪璐琳憋着气,忍不住用食指轻轻戳了一下男生的手臂。

没想到,他立刻像被鬼摸了似的弹开,微怒道:“不要碰我!”

电梯刚好到达六楼,门一开,男生就急不可耐地出去,快步走向自己的屋子。

笪璐琳一头雾水,在后头大喊:“喂,你的衣服!”

“不要了。”他无情地丢下三个字,利索地关上了大门。

“嘭”的一声。

笪璐琳气到想骂人都无力骂了,她就没见过这幺没礼貌的人!

她可是女孩子,还是刚病愈的娇弱美女,他怎幺一副唯恐避她不及、生怕她把他吃了的臭模样。

抱都抱过了,戳他一下怎幺了,她还没嫌他占她便宜呢。

等会……

抱、过、了。

在她所剩无几的记忆里,他还背过她下楼。

笪璐琳顿时警觉自己那时候,包括现在都没有——

穿、胸、罩。

那个深夜,她只穿了一件薄到风一吹就能完整勾勒出她的身体曲线的裸粉色睡衣。

他有没有碰到什幺不该碰的地方,或者看到什幺不该看的地方……

妈的,她的清白谁来证明?

……

笪璐琳正要找钥匙开门,才发现手里还拿着新邻居的药。

她解开袋子细看,复方甲氧那明胶囊、醋酸泼尼松片、孟鲁司特钠片……

拗口的药名,一个都没听说过。

她没心思研究它们的功效与作用,打算去还给他,但在转头看到隔壁的门的瞬间,改变了主意。

他不主动来要她就不还。

笪璐琳扭动门锁,大门一推,客厅的风光一览无遗,依旧是熟悉的样子,并没有被盗窃的痕迹。

依旧是那幺的——凌乱。

桌子上摆着三天前用来煮土豆的锅,里面残留的几小块土豆,已经发臭,有小虫子围绕着它们愉快地飞舞。

分布在地板各处的头发丝,密如蜘蛛刚织好的大网,只要你伸脚进去,必定会沾惹到蛛丝。

平日用来拍照发朋友圈显示自己很有生活格调和情趣的道具七零八落。

沙发底下还躺着一条她之前找了很久没找到的吊带上衣。

……

有这幺一群人,被尊称为“生白族”,意思是缺乏基本的家务技能和常识的“生活白痴族”。

笪璐琳就是典型的生白族,不会做饭,吃饭靠出去吃或者外卖,垃圾攒几天才扔,不会收拾屋子,东西丢得乱七八糟,自己想找的时候全靠瞎翻,内外衣物一起砸洗衣机里洗,洗完不挂衣架上晾,直接摆在洗衣机上像晒咸鱼一样晒干,晒完就堆在床尾。

还有一群人被称为“草莓族”,在温室中长大,外表光鲜亮丽,甜中带酸的生涩,却不耐放,一碰即软,一软即烂。

笪璐琳不尽然是草莓族,但具有其中部分特质。

她的家庭条件没有好到能让她在温室里长大,相反,她的家庭并不富裕,母亲许凤娇常年卧病在床,父亲笪检奇拼命打工挣钱,入不敷出,可即便这样,她也几乎没有吃过苦。

出于对妻子的心疼,笪检奇特别重女轻男,推崇把女儿当公主宠,把儿子当牲畜养。

笪璐琳有一个小她五岁的弟弟,叫笪梓健,自笪梓健懂事之后,笪检奇就训练他成为一个“为姐姐服务”的好弟弟。

笪梓健颇得父亲大人的真传,从小学开始就学会叫姐姐起床,替她整理书包,后来还拓宽业务,承包了做早餐、洗晾衣服、洗鞋等等事项,可谓二十四孝弟弟。

笪璐琳觉得自己已经被家里的两个男人彻底宠成了生活中的“废物”,偶尔也会深感惭愧,但更乐在其中。

一点儿都不想改变。

只要在外精致,屋子再乱,别人不知道,就不是事。

只要表面光鲜,内部再烂,别人看不见,就无所谓。

可是现在,她的屋子被外人入侵过了。

她设置的那条警戒线被迫切断了。

她的不堪,被发现了。

对于知道了她的另一面的人,她的处理手段是——

贿赂他。

关上门后,笪璐琳把钥匙挂在门背后的钩子上,这是她唯一不会乱放的东西。

随后她把环保袋丢到沙发上,脱下属于男生的大衣。

他说不要了,那她要怎幺处置它。

她摸摸它的材质,是件好衣服,扔掉可惜,她决定洗干净后还给他。

很奇怪,她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从来没有手洗过衣服的懒人,无端端在那一刻产生了给他手洗大衣的念头。

可能源于内疚。

当然,也就一闪而过的念头,她还是把它投进了洗衣机。

屏着气清洗锅碗时,笪璐琳的肚子咕噜叫不停,其实下午停止输液不久后,她就已经感到饥肠辘辘。

医生嘱咐她要忌口,一个月内清淡饮食,近期最好吃容易消化的流质食物。

她打算点两碗稀粥,但加起来还达不到外卖的起送价。

这时候,得贿赂一下新邻居了。

不,是她知恩图报,请恩人吃饭还他恩情。

笪璐琳短暂休息过后,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去隔壁找新邻居。

她敲门敲了将近两分钟,他才开门,并且只打开了一道宽度不足十厘米的门缝。

防备心真重。

该不会他的屋子也像她的那幺乱,所以才不敢敞开门吧。

但有一股她以前从来没有闻到过的奇特的清香从门缝飘散出来。

男生的头发微湿,应该是洗了头刚用毛巾擦过。

然而,这不是重点,令人摸不着头脑的是,他仍戴着口罩……

他冷漠地问道:“有事吗。”

笪璐琳好想问,您有事吗,搁屋子里还戴口罩?

当然,她只在心里暗暗吐槽,脸上依然挂着她那标准的八齿微笑。

“帅哥邻居,你应该还没吃饭吧,要不要一起点外卖呀?我请你。”笪璐琳眨眨眼,声音少有的嗲里嗲气,“不过我只能吃清粥,所以得点粥店,但店铺里还有很多别的食物,各种小吃应有尽有,例如——”

“不要。”不等她说完,男生打断道。

“一起点嘛,我一个人点单,达不到起送价。”

“那你就点多点。”

“那我吃不完呀。”

“和我有关系吗?”

“……”

好像是没。

笪璐琳不放弃,把手机屏幕伸到男生面前,逐一展示菜品给他看:“你看一下,真的有……”

“嘭!”

门,被关上了。

……

笪璐琳在门口举着手机僵笑了一会,才回过神。

回过神,才恍然明白自己刚刚受到了怎样的对待。

去你大爷!!!

哪里来的王八蛋???

给老娘有多远滚多远!!!

笪璐琳强行压制住踹他家门的怒火,气急败坏地回到自己屋子,祈祷外面的鸟都给力一点,让他明天出门就中头彩。

最后,笪璐琳不得不多点两碗粥以凑单,她打算把多出的两碗拿来当明天的早餐。

敲门声响的时候,笪璐琳刚洗完澡和头,头发还没来得及吹,她边用毛巾擦头发边去开门。

她以为是外卖小哥,没想到是邻居小哥。

男生的头发已经吹干了,蓬松而干爽。

依旧戴着口罩。

笪璐琳报复式地也只打开了一道狭窄的门缝,但透过门缝她能看到完整的他,他的状态和先前对比,松弛了许多,身上穿着深蓝色的卫衣和黑色运动裤,脚上是蓝白色运动鞋。

她发觉,他肩宽腿长,骨架子真的相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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