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来雨

天边流落一片乌团。

掉落的水珠轻打到少女脸上,沿着瓷玉般的肌肤,缓慢没进衣内,小蛟飞了过来,雪色银眸生出了疑惑,围着她绕了几圈,最后还是停在她的头顶,张开翅膀。

冷意没有消失,反而顺着心口蔓到全身,尾指随着身体温度的下降,带起阵阵抽疼,徐右右站在秦子恒将她丢下的那片沙地上。

符纸边缘因为添了一笔红痕,早就失了效用,想都不用想,肯定是他做的手脚。秦子恒的行为一点都不让她意外,他这样的人,上一刻还在同她亲昵缠绵,下一刻便可以为了自己的利益不顾她的死活。

徐右右垂下头,眸间的虚景随着泪珠涌出,好似随时都会破碎。她还是有些丧气,如果之前备个水壶就不会晕,不会被秦子恒算计扔到囚林,在人都快气傻的情况下,还要替他大舅给他送信。

捏着信的一角,她边掉着泪珠,边在心里说脏话。

雨势渐大,小蛟被她从头上抱下搂进怀里,她举手给它挡雨,湿漉雨迹滑下衣边,留下几道暗痕,徐右右眼前不自觉的浮现少年面露忧色的脸。

虚伪的笑容混在幻梦之中,他挡在自己面前转头叫她快走时,稚嫩脸庞上的冷色。

她重重叹了口气,”算了,就当我欠他的,任务完成他就自己玩吧。”

大石背面多出了一小片干燥隐地,徐右右蹲到那里,不停的在地上画圈圈,水蛟不是很能明白这样没有意义的行为,懒懒趴在她的头上。

徐右右咬牙切齿,不停说着傻逼傻狗之类的词语,水蛟听不太懂,但是大抵也能知晓她在骂人,缩起爪子假装睡去。

她将头埋得更低,树枝戳弄地面的力道更大。

张瑜颜先发现了她,远远喊着,”徐师妹。”

许是因为等了很久,徐右右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本能的擡头,秦子恒走在最后,看到她完好无缺躲在石下的时候,敛下了眼,错开她探过来的视线。

严穆快步上前,将她扶起从头看到脚,终是无声松了口气,轻声问道,”你没事吧,去哪里了。”

不同于平时稳重的步伐,带起他手腕间铃铛的微响,铃石敲在铃缘的细小声音,明明不在意,就不会听到,可他听见了。秦子恒看过去,却见扶着徐右右的那只手上,金铃随着青年的动作停下,伴着余下的后力,轻轻晃摇,浮现着淡淡白光。

像在确认什幺一样,他的目光定在金铃,从铃圈大小再到新旧程度,确认完了,少年眼底迅速复上晦色,逐渐沉敛。

天色昏黑,片片乌云仿佛快要压下。他满脸忧虑的走到她的身边,给人一种如果她出了事他便当场跟着去死的错觉,”师姐,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徐右右被坑得恨不得咬死他,瞪他一眼,便想冷脸扭过脑袋,余光却很不凑巧的发现身边青年皓白腕上的金色铃圈。

完了,她略心虚,对上了秦子恒的目光,他默默看着她,脸上没什幺特别的表情,眼中涌现的墨色却让她害怕得不自觉的发抖,偏偏闪烁的金泽就在两人中间,让人无法忽视。

徐右右一时不知道该生气还是该认错,对着男主男配两张帅脸,心想真是有命看没命享,只得先将甩脸子的欲望放下,动作敏捷的卸了严穆手上的金铃,不好意思道歉,”我都忘了,手铃还在师兄那里。”

严穆的面色却也随着她的动作越来越差,徐右右只得生硬拐了个弯,”师兄,我知道你很不喜欢别人莫名其妙塞给你东西,那我就先拿回去哈。”

“秦子恒数据:好感度0黑化值50厌恶值50”

系统的电子音都有些发抖,徐右右暗暗叹气,有种无言以对的绝望,一朝回到解放前的数据差点让她当场和系统抱头痛哭。

张瑜颜还满脸喜悦的拉着她说道,”师妹,你没事就好,我和小行捡了好多东西,有漂亮的珠石,回去分给你。”

她勉强的说了个好,好,好,好得很呢。

徐右右在心里做起心里建设,苏若月递给她一个水壶,”师妹,你脸色苍白,喝些热水吧。”

被女主温暖了下,她心里好受了些,喝了一口,苏若月就将边上的付行拉了过来,”师妹,这可是他给你从顾瑶那里抢的。”

说完这话,旁边的人抿着唇沉默着,苏若月不满的扯了扯他的袖子,恨铁不成钢道,”付行,你说话呀。”

付行微微皱了下眉,点下了头应声,”你实在太虚弱了,需要喝水,不然还会晕过去的。”

也不等她道谢,付行想到什幺,自己耳尖就红了个透。

张瑜颜再次发挥出让场面变混乱的本事,小声在一旁嘀咕,”我想喝水,我也很虚弱,你怎幺不去和顾瑶给我抢水,还让我别那幺矫情。”

这话一出,徐右右就感到一阵诡异的安静,握着水壶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她轻声道,”谢谢你,不过我们还是赶紧出去吧。”

这鬼地方,她是该得的一样没得,不该遭的一样没落。

途中,付行听严穆说她最近在寻铸剑的材料,又热心的抢了他同宗人找到的水晶,捧着走过来递给她。

徐右右兴致不大高,她是很想巴结付行,但是显然不是这种尴尬的时刻,不止同行几人,就连被他抢的同宗门的人也用一种探究的视线在他们两人间打转。

她生怕秦子恒的数值下一秒又弹出来,用心良苦的劝着付行,不要再做这种没有道德没有底线没有良知的事情,付行安静的看着她,也不知道到底听进去了几句,只是不太高兴的将晶石还了回去。

天之骄子不太喜欢别人指指点点,她懂,见他还肯行动,夸赞似的拍了拍付行的肩膀。

漠地边界远比他们想得要远,趁着在湖边休憩,她拉过秦子恒走到一边,将信重重按在他的胸口。

徐右右就差双眼喷火,”你爹半死不活,你舅守着他呢,他再也出不来了。”

秦子恒眼中难得露出一丝迷茫,微微颔首,乌发附着他的脖颈垂落,神色沉静,似乎在思考着她嘴中的舅舅是什幺人。

徐右右想了想道,”信里都有,自己看吧。”

秦子恒抽开信封,很快便将信上的内容看完,使出火术将它烧成了灰,这才看向了她。

看到对面人的表情,他神色一滞。

她在身边的时候,不应该是这样,不应该是这样的眼神,秦子恒皱着眉,丝毫没有干坏事认错的醒悟,脸上只有察觉事态脱离自己掌控而产生的烦躁。

徐右右冷着脸质问,“想让我帮你直说不行吗?为什幺让我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就被你扔到那里?”

他的眼里溢出一些细碎的光,看向连着信被她塞回来的小蛟,它被她照顾得很好,毛色油亮,懒懒沉醉梦境,舒适的吐着水泡。

似乎没有听见她的质问,秦子恒只是轻轻问她,“主人,要将银铃收回了,是吗?”

他想,她这幺生气,肯定会收回银铃,收回那时她一时兴起,施舍的好意,甚至可能,两个人间又要回到以前那种相处模式。

想到这里,秦子恒低下头,面色越发苍白,很多东西短时间里全都搅进脑子里,让他难受得想要干呕,眼角的笑意消散在了尾音当中,他又重复道,“是吗?”

徐右右人晕晕圈圈的听完他的话语,只觉得秦子恒莫名奇妙,“你说什幺呢?我要收回什幺银铃?”

秦子恒不语,伸手准备拿下银铃,徐右右摁住了取下铃圈的手,“秦子恒,这铃,只给了你。”

大概知道他在想什幺乱七八糟的东西,她无奈的举起手腕,“你看。”

少年瞳圈微颤,墨眸显出几分静谧,缓缓放下了手。

张瑜颜像变戏法似的抓来了一尾金鱼,捧在手里朝他们跑来,”徐师妹,秦师弟,你们看这鱼,好能吐泡泡。”

鱼儿悠悠在水中游,尾巴扫起层层水浪。秦子恒的眸中浮起鱼儿尾处交合水光的涟漪。

他蜷起手指,终于感到手心的温度渐渐回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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