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竹叶

没多久,席玉就恢复了冷静。

她坐起身,帮二人都简单收拾了一番,徽明全程都很乖,一言不发,任她摆布,席玉还发觉,他目不能视,导致耳力极好,听着动静就知晓席玉要做什幺。席玉帮他擦去脸上的湿润,随后才起身自己穿上衣物。

徽明敏锐地听到衣物声,伸手拉住她,指尖攥得发白:“不要走。”

他起初抓住了她的手腕,旋即很快又自己松了手,改为拉着她的衣袖。如今十九的他已不再算少年,只是凭借着那股单薄脆弱的神情,还是让席玉在心底迟疑犹豫。

她不说话,徽明便以为她同意了,半是撒娇半是恳求。

“明珠,别离开我,抱抱我。”

他的宽服披得随意,下身依旧不知廉耻地挺立着,隔着深衣也鼓起一片,徽明红着耳尖,呢喃着想去蹭她,被席玉一把推开。

在徽明还没有反应过来之时,席玉又伏身抱住了他。

席玉的身量在女子当中算高挑的,因为常年练剑,她的双臂和肩头线条紧实漂亮,充满力量感,猛然把徽明搂在怀里,他还咳了一声,随后他就沉溺在她的怀中。

“明珠……”

这次不走了吗?会留下陪他吗?

徽明只想要他的明珠留下来,哪怕对他的情欲视若无睹也好,把他拿来发泄也好。

席玉看他这样,心中矛盾。他平日里总是清高,惹得她想要看他自甘下贱,待他当真百依百顺,楚楚可怜,席玉又难免怜爱于他。

好在她并未在此事上沉迷,席玉闭眼轻吻他的唇,随后点住了他的睡穴。

她站起身,看着熟睡过去的徽明,目中冷清。

.

推门而出时,外头明月中天,深山中起了薄雾。

席玉背着夷光剑,走出房门,又越过墙头,重新回了林中。

她原本与询尧说过,自己白日就回,如今事情都办妥了,一切都比预想得更快,她须得从前院里再走一遭,好让人以为她刚回道观中。

徽明身边的其他人并非不察觉,只是席玉知道,他们的武功与自己相比太过低微。

练剑本是外功,刀剑无眼,来得直接,用剑之人多如牛毛。只不过江湖中,能被称为“剑客”二字的,无一不是内外精修的练家子,想要将剑法习到睥睨天下的地步,就更需要深厚的内力。

故此,席玉的内功也数一数二,她不知晓外人如何,总之前头几年,不带剑,她能略压师父一筹。

竹林幽静,夜露深寒,席玉走在山路上。

她通身都是漆黑的衣衫,为了掩人耳目,还蒙上了纱帽,遮住了自己的脸。背后的夷光很轻,符纸在这夜色中便显得十分诡异。

倏然,席玉停下了脚步。

她侧耳倾听,林中有细密的赶路声,约有六人,踩在枝头上,以轻功赶路,枝叶摇晃声才比脚步声更显眼。席玉伫立了没多久,就听闻那些脚步声试探性地朝她的方向过来。

望了望前头的山路,尽头就是道观,徽明方才睡了过去。

附近的六人想必猜出了她的身份,席玉甚至听到了刀剑出鞘的寒芒声。

她忍不住想笑,摘下一片树叶,衔在唇边轻吹。

林中的动静更甚,席玉眼看着树头窜动,波浪一般向她涌来,等到那群人走到她面前时,她才放下叶子。

“这是苗家的迎客曲,”她将叶子收到袖中,“来者是客,何不现身?”

一阵树叶摩挲声,随后,是刀剑的锋芒先露面。

席玉用左手抽出夷光,横剑略退,意外:“想杀我?”

其中一个黑衣人瞥了一眼剑身:“不错。李兆的徒弟,竟也甘心为人卖命?”

说话间,几人齐齐攻来,席玉跃身而起,搅散他们的剑阵,其中一人追问。

“你师父果真死了?”

席玉怒叱他一声:“与你无关!”

她原本还在不急不缓地过招,听人提起师父的生死,才朝方才说话的那人攻去,夜中难辨,可她的剑却指得很准。几个回合后,那人已不是她的对手,仓皇往后退,好在余下五人替他遮挡。

见他要走,席玉从袖中找出先前的那片叶子,投掷而出。小小一片叶子,犹如注力一般,成了暗器,割破那人的喉咙,顿时鲜血如注。

黑衣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毛骨悚然道。

“你果真是个魔女。”

席玉正想这声音实在耳熟,另几人却已察觉到不妙与难缠,与她拔剑相对,兵器碰撞中,夷光剑薄如蝉翼的剑身挥洒出如羽的白光,剑意震荡翻涌。

这帮人是冲着广阳王世子去的,在听闻他身边多了个高手,疑似李兆的徒弟之后,并没有掉以轻心,相反,派来的几人都是好手。

然而席玉这两年跟着李兆,与她试练之人也都是绝顶侠客,眼前这几位难免不够看了。

夷光剑并不沾血,血珠顺着剑尖滚滚而落,很快,剑身又恢复了纤美之态。

席玉看着最后一个刺客,反手用剑柄挥去,打在他的胸口,那人呕出一大口猩红的血。

她走上前,踩在他的手上,掀起帷帽的黑纱。

“别来无恙啊,小师弟。”

被她称为小师弟的男人惊恐地睁大眼,手上传来碎骨穿心一般的疼痛,明明很虚弱,却还是嚎叫着:“周席玉……啊,师姐!师姐!你放了我吧!”

席玉冷声:“当初你们给我下药,我不是就绕过你们一回了?”

提起当年事,男人似还在愤愤不平,碍于形势便只能虚声:“不是我,师姐,况且,况且我也被师父赶出琉风一派了,饶了我!饶了我!”

席玉踩得更用力。

“不是你是谁?”她又问,“我走之后,门中情势如何?”

男子的双唇已经渐渐发紫:“我也不知,掌门没有退位,大师兄被你打伤后,一直昏迷不醒……”

“他这贱命可真有福啊。”席玉阴阳怪气地骂了句,“你从前是他的走狗一条,今日就让你替他死吧。”

“你!”求饶无果,男子哀声咒骂,“你果真冷血无情!难怪能与李兆走到一路去,师父骂你是邪魔歪道,可曾有错?你这样的人怎幺配做掌门——你这妖女——”

席玉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言语,目光平静地将夷光没入他的心肺。

林中再度寂静沉默,青石路上的尸体七零八散,只有她一个人独自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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