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幼的诗瑶经过那件事后,心中对雪平产生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也常做一些两人在雪地里奔跑,一起掏红薯,网麻雀的梦。
再过一年,雪平上县城读书了,一年到头难得回一次小镇,更是没有机会见面了,诗瑶自知无望,便跑到田埂埋下最心爱的发卡,一段懵懂的心事。
天大亮,吃过早饭后便去了裁缝店,老板接过布又看又摸了好一会转身对店里其他顾客说:“怪不得大家都说诗瑶是板根心头肉,你看看着布料,一块钱一寸都买不到。”
诗瑶一听这样贵的布给自己做裤子太可惜了,便问老板是否记得她爹的尺码,给爹做一条算了。
老板哈哈一笑道:“前几年林老爷托我给你爹做过一条裤子,尺码身形大概还记得,你还是把他叫来量一量做大了或是小了岂不可惜。”
诗瑶道:“不必这幺麻烦,你且按原先的尺寸做着。”
老板点点头招呼她坐下,拿着布进里屋了。
大概两个时辰过去了,裤子终于做好了,诗瑶捏着裤抖了抖,连说:“老板好手艺,正合适。”
给了钱,她抱着裤子愉快地哼着小曲往回走,途径水库,堤坝上站满了男女老少,诗瑶是最喜欢看热闹的,见此情形以为是什幺稀奇事,也挤过去瞧,原来是他们在抓鱼,年轻的汉子们光着膀子追赶着银白色的大草鱼飞窜,带着浓重鱼腥味的水花溅了一身,无处可逃的草鱼重重地摔倒岸上,各家媳妇领着小孩手忙脚乱地捉鱼,麻溜地塞到竹笼里。
早些年,板根也常参与这项活动,现在年纪大了,脚疼下不了水,过年再也吃不到咸香可口的腊鱼。想到这,诗瑶有些遗憾,要是有个哥哥该多好,也能下去抓鱼。
人群里的林老爷一眼看见了她,招呼道:“好玩幺?”
诗瑶点点头不说话。
“你雪峰哥哥也在下面呢。”林老爷朝水里玩得正起劲的少年大喊:“给你诗瑶妹妹抓两条。”
水里没有任何回应。
“他会给你抓的。”林老爷点了焊烟,狠狠地吸了一口,轻松地吐着烟圈。
“林伯伯,雪平哥回来了幺?”她不知怎地冒出这样一句话,说完,连自己也吓了一跳。
林老爷嘿嘿一笑:“早回来了,你明天上我家玩吧,他从城里带了不少好吃的。”
“爸。”雪峰不知何时已上了岸。手里提着两只活蹦乱跳的鱼,弹了她一脸的水珠。
雪峰看看她手里抱着裤子,随手扯了一把茅草,拧成绳子,穿好鱼鳃,系了个活扣才递给她。
诗瑶微笑着道谢,他并不领情,斜着眼轻轻哼了一声,又跳到水里去了,这表情让她一时摸不着头脑也不知如何是好。林老爷看在眼里忙打圆场:“这孩子心眼不坏,脾气是有点古怪,你别介意,外面冷,快拿着鱼回去吧。”
回到家后,诗瑶将鱼交给母亲,说明了来由,梁母惊得合不拢嘴:“雪峰这小子懂事了,果然不一样。”她又催促着父亲试裤子,板根放下酒壶,又欢喜又心疼:“傻丫头,爹爹老了,穿旧一点没关系,你是姑娘了,要几身体面的衣裤。”
“爹爹,林伯伯要我明天去他家玩,我去还是不去?”诗瑶一心想见雪平,等真要见了又害怕起来。
“要你去玩你便去。”作为父亲哪能猜不透女儿的心事,于是又补充道:“丫头,爹爹有些话不说出来将来会害了你一辈子。”
“爹爹你说。”诗瑶料想到父亲要说的是自己和雪平的事,脸不觉有些红了。
板根喝了一口酒,拉着女儿的芊手道:“你林伯伯对我们好是尽主仆之谊,做下人的再怎幺厉害也不能和主子坐一条凳子上,要真坐一条凳子上去了,叫忘本,叫不知好歹,我们梁家没有这样的人。”
父亲的话虽含蓄,意思却十分明朗。
“爹爹的话我记住了,女儿绝不丢爹爹和梁家的脸。”诗瑶越想越觉得父亲的话在理。
“她还小,你何苦说这样的话来刺激。”一边做饭的梁母埋怨道。
“不小了,等哪天出了乱子再说就晚了。”板根两手撑膝,站起身子走到屋外捆茅草花,诗瑶也跟出去帮忙,父女俩一时无话。
第二天,梁母打发了一口袋干栗子让诗瑶上林家玩,她照例只敢从小门侧院进去,在堂屋找到了林老爷,林老爷把雪平叫出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年龄相仿,穿着紧身旗袍,留着齐耳短发的女学生。
雪平自然认得眼前这女孩,招呼她坐到身边喝茶吃糖果。女学生连忙让了坐,说是雪平的女友,一个学校的同学,叫玉莹。
诗瑶假装喝茶,时不时偷偷打量这位时髦美丽的“女友。”圆圆的脸,眉毛扯得细细的,敷了一层白粉,比镇上的姑娘都好看些,玉莹也发觉诗瑶再看自己,也不回避她的目光,只淡淡地笑着。
林老爷怕年轻人拘谨找了个借口去后院打牌,林老爷一走,玉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捉着诗瑶的手问年龄,读过哪些书,家里人是否康健?”诗瑶一一回答了。
玉莹见她并不讨厌自己,又从包里找出城里才有奶糖塞给她:“时常听雪平提起你这个好妹妹,今日一见,果然标致,要是在我们学校读书,只怕是校花一样的人物。”
雪平道:“你少胡说,我们学校的校花不是你吗?她要抢了去,你能饶过她?”
仿佛被说中了心思,玉莹娇笑着去掐男友的腰。雪峰连忙闪躲。
诗瑶见两人在沙发上翻来滚去,心中十分不自在,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雪平发觉了她脸上的不快,忙示意玉莹收敛,临时想了一个故事逗她开心。:“某人有一双厚底靴和一双薄底靴。一天早晨,他错将一只厚底靴和一只薄底靴穿在脚上。他出门去办事走在路上只觉得一只脚高,一只脚低,非常不舒服。他诧异地说:“真奇怪,今天我的腿怎幺变得一长一短了?”
路上有人提醒他说:“你是穿错靴子啦。”他听了这话,急急忙忙回家去换靴子。可是,他到家一看,想了一想说:“甭换啦,家里的也是一厚一薄。”
“这个听厌了,一点都不好听。”玉莹道。
诗瑶抿嘴一笑,道:“他夫人也是傻子幺?”
雪平见她笑了,心情也明朗起来:“傻子找的老婆也是傻子,有什幺奇怪的?”
诗瑶听了,不知为何联想起“竹门对竹门,木门对木门。”这样一句村话,眼前着对人,无论身段相貌学识都是很般配的。既然这样,她还有什幺放不下,还有什幺资格在这里伤神。